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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210 打假

  衛廷今晚有任務,後半夜又出去了。

   蘇小小再一次感慨,來京城後,衛廷忙了許多。

   “早上的顏值暴擊又沒了……”

   蘇小小打了個呵欠,抓了個小糰子到懷裏當抱枕,呼嚕呼嚕地睡着了。

   天不亮,蘇陌便過來了。

   蘇小小在竈屋做早飯。

   見到她,蘇陌微微驚訝:“你昨晚睡得不錯。”

   經歷了這麼大的事,這丫頭居然睡得着?

   到底什麼鋼鐵心性?

   “還行叭。”蘇小小道。

   又不能和男人這樣那樣,一覺睡到大亮,有毛睡眠質量不好的?

   “叔父還好嗎?”蘇陌問。

   “還沒告訴我爹。”蘇小小道。

   蘇陌點了點頭:“晚些時日,等叔父慢慢適應了再告訴也不遲。姑祖父的情況如何?”

   蘇小小把整理好的麪糰切成條:“留觀了一晚上,沒大礙,給他喝的藥裏有安神的成分,估摸着得再一兩個時辰才能醒來。喫早飯了?”

   蘇陌着急過來,根本沒喫東西。

   蘇小小就道:“給你做兩個。”

   蘇陌……沒有拒絕。

   蘇小小攤了兩個蔥油餅,裝了一小碟泡蘿蔔,擱在竈屋的小桌上。

   “要去堂屋喫嗎?”

   她問。

   侯府公子沒在竈屋喫過東西,也從來沒喫過街上的蔥油餅。

   蘇陌難得露出了呆呆愣愣的表情。

   他看向蘇小小,只見她又去竈臺前忙活了:“你不喫?”

   “我喫這個。”蘇小小指了指竈臺上剛端出來的蒸紅薯,“一會兒喫,我得先把家裏人的早飯做了。”

   “我等你。”

   蘇陌在小板凳上坐下。

   蘇小小道:“不必了,涼了就不好喫了。”

   “全是你一個人做的嗎?這也太辛苦了,我明日給你挑兩個丫鬟送過來,哪兒有讓你一個人照顧一大家子的?”

   話音剛落,院子裏傳來腳步聲。

   赫然是衛廷回來了。

   衛廷肩上扛着一捆柴。

   他半路上遇到鐘山,鐘山的馬車壞了,老人家一個人扛得喫力,衛廷二話不說把柴火接了過來。

   衛廷並不知蘇陌也在,進屋了才瞧見他。

   蘇陌也很意外,他看着衛廷……確切地說,是看着衛廷肩上那捆柴,嚴重懷疑自己看錯了。

   打仗的人是很能喫苦的,但戰場上的苦與生活裏的苦不一樣。

   衛廷不是從最低等的雜役做起的,他出身衛家,頂着衛家嫡孫的光環,進了軍營就是正規軍。

   砍柴挑水這種活兒,衛家少爺怕是這輩子也沒幹過。

   “回來了。”蘇小小與衛廷打了招呼。

   “嗯。”衛廷從蘇陌身上移開目光,自然而然地將柴火放下,又麻溜兒地搬了個小馬紮在竈膛口坐下。

   蘇陌以爲他要幹嘛,就見他自然而然地拿過一塊厚麻布,鋪在了自己的右腿上。

   他修長如玉的手抓過幾根細細的柴火,壓在腿上一折,啪的一聲,柴火斷了。

   他把摺好的柴火丟進竈膛,用火鉗撥了撥。

   若非親眼所見,蘇陌是打死也不相信堂堂衛家少爺居然會燒火,還燒得……如此順溜。

   不知道的,還當這傢伙不打仗,改行做伙伕去了。

   蘇小小把鍋蓋蓋上,解下自己做的圍裙,對衛廷道:“大虎他們好像醒了,我過去看看,鍋裏在熬粥。”

   她出去後,衛廷果真認認真真地看火。

   蘇陌與衛廷打的交道不多,即使碰上了,也是不冷不熱,幾乎不怎麼交流的那種。

   其實按年齡算,他今年二十二,只比衛廷大一歲。

   “那個……我來試試。”他對衛廷說。

   衛廷大大方方地搬着小馬紮往邊兒上一挪,蘇陌帶着小凳子坐過去。

   衛廷把火鉗與柴火遞給他,腿上的厚麻布也給了他。

   他學着衛廷的樣子,折了柴火往竈膛裏放,放完後拿火鉗撥了撥。

   結果沒一會兒,鍋裏的粥沒動靜了。

   蘇陌納悶道:“怎麼回事?火燒得挺大的呀……”

   衛廷不鹹不淡地拿起火鉗,把堆疊在一塊兒的柴火均勻撥開:“人要實心,火要空心。”

   “你還懂這個?”

   蘇陌可太驚訝了。

   想到什麼,蘇陌一言難盡地問道:“你該不會就是憑這些……本事……討我叔父和表妹歡心的吧?”

   “沒有。”衛廷大言不慚地說道,“我靠臉。”

   蘇陌:“……”

   蘇陌今日來是有正事,結果被衛廷一句騷話弄得差點兒忘了自己是幹嘛。

   穿戴整齊的三小隻來後院洗漱,聞到香味兒順便就進來溜達了一圈。

   蘇陌來過幾次了,三小隻認識他,乖巧地叫了一聲蘇叔叔。

   見沒啥好喫的,又噠噠噠地出去了。

   “真是你兒子?”

   蘇陌問衛廷。

   “昂。”衛廷淡淡應下。

   “孩子的娘呢?”蘇陌問答。

   他是不會允許有另外一個女人跑出來與表妹爭風喫醋的。

   不論他對蘇小小有無感情,這都是作爲蘇家繼承人,應該去維護的蘇家尊嚴。

   衛廷的目光往外瞅了瞅:“喏。”

   蘇陌順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見的是給三小隻準備小臉盆的蘇小小。

   三小隻拿小腦袋在她身上一個勁兒蹭,粘到不行。

   蘇陌深吸一口氣,這傢伙不肯說。

   也罷,他自己查。

   衛廷一宿沒睡,燒完火就回屋補覺了。

   他有自己單獨的屋子,就在蘇小小的隔壁。

   蘇陌就看不明白了,這倆人到底——

   另一邊,秦滄闌醒了。

   服用了安神湯的緣故,他這一宿睡得很沉,醒來後頭也不疼了,也沒犯惡心了。

   武將的身體素質真是過硬,蘇小小收了血壓計:“你可以回去了。”

   “啊……”

   秦滄闌捨不得走。

   可事情還沒解決,他留在這裏沒有任何幫助。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必須要調查清楚。

   “我能……先去看看你爹和你弟弟嗎?”

   秦滄闌從未有過如此卑微的時刻,似是擔心被拒絕,他又補充了一句,“我什麼也不會說的!”

   蘇小小合上小藥箱:“好。”

   秦滄闌去了蘇承屋。

   父子倆睡得正香,平日裏看着兇巴巴的,睡相意外老實。

   秦滄闌目光灼灼地看了許久,看得喉頭都在脹痛。

   蘇二狗迷迷糊糊地睜了睜眼,半夢半醒地問道:“姐,是要賣餅了嗎?”

   賣餅……

   他的嫡親孫子……竟然過着在鄉下賣餅謀生的日子……

   蘇小小走了進來:“今天不賣餅,你睡吧。”

   “哦,賣的話你叫我啊。”蘇二狗翻了個身,又暈暈乎乎地睡了。

   秦滄闌揹着門口的方向,兩手扶住大腿,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

   蘇小小把疊好的衣裳放進櫃子,望着秦滄闌的脊背道:“早飯好了。”

   秦滄闌抬手抹了把發紅的眼眶,吸了吸鼻子,語氣如常地說:“知道了,我馬上過來。”

   ……

   蘇小小的手藝極好,隨手做的包子饅頭,比店鋪裏賣的還香。

   可越是如此,秦滄闌心裏越不是滋味。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若非流落民間,她何須洗衣煮飯?

   秦嫣然連剝玉米棒子都不會,她卻已經能熟練地幹那麼多粗活兒累活了。

   他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們在鄉下……也是這麼過的。”

   “那倒沒有。”蘇小小說。

   秦滄闌正要鬆一口氣,就聽得蘇小小道:“城裏可比鄉下舒坦多了,在鄉下除了洗衣做飯,還得去村口打水,去山上砍柴,去地裏摘菜,日子好的時候餵豬、養雞,日子不好了連豬都沒得喂。”

   秦滄闌的心裏刀割一般。

   蘇小小接着道:“後來,家裏開始做點心的營生。”

   秦滄闌愣愣問道:“也……也起這麼早嗎?”

   蘇小小風輕雲淡說道:“比這個早多了,三更天起,五更天出攤,寒冬臘月的,我和二狗的脖子上掛着托盤,往錦記門口一站……錦記,我們鎮上最大的點心鋪子。二狗大聲吆喝‘賣餅啦——’,‘又香又甜的老婆餅——’。我胖,扛凍。二狗瘦,穿的又單薄,手背與耳朵上全是凍瘡。”

   “我問二狗,喜歡賣餅嗎?二狗說喜歡,因爲賣了餅子,就不用再餓肚子。”

   秦滄闌終於再也控制不住,滾燙的老淚吧嗒一聲砸進了碗中。

   ……

   蘇陌安排了兩輛馬車。

   前面一輛馬車裏坐着秦滄闌,他與蘇小小坐第二輛馬車。

   “你方纔那些話……全是真的吧。”蘇陌開口。

   蘇小小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反應過來他指的是自己在飯桌上對秦滄闌的一通“訴苦”。

   她說道:“你不是調查過麼?”

   蘇陌道:“是調查過。”

   可聽別人的稟報,與聽她親口說,心境截然不同。

   整個過程她沒有一句埋怨,也沒夾雜任何悲憤的情緒,可她越是輕描淡寫,越是讓人心生震撼。

   ——究竟是經歷多少困苦,纔會在提起來時如此冷靜?

   蘇小小把衛廷查來的消息說了。

   蘇陌濃眉微蹙:“你的意思是……秦徹極有可能已經發現了叔父,並且故意找了個幌子將姑祖父引開,然後派了人過來——查探還是——”

   滅口。

   最後兩個字他沒說。

   也不必他說。

   蘇小小也考慮過這一可能。

   “那他又爲何沒動手?”蘇陌不解。

   蘇小小淡道:“這不是秦滄闌來了嗎?當着秦滄闌的面動手,是生怕秦滄闌認不出來?”

   蘇陌點了點頭:“可看見那個人長什麼樣了?”

   蘇小小搖頭:“沒有,衛廷說,他一直戴着斗笠,把臉遮住了。”

   蘇陌沉吟:“這件事,怕是沒這麼簡單。”

   --

   護國公府。

   秦徹在書房坐了一夜。

   天大亮時,終於有下人來報——老太爺回來了。

   秦徹望着窗欞子透進來的光,突然感覺有些刺眼。

   “國公爺,國公爺?”

   小廝喚了兩聲。

   秦徹回神:“你方纔說什麼?”

   小廝被秦徹突如其來的呆滯中透着一絲詭異的眼神,嚇了一大跳,戰戰兢兢地說道:“老、老太爺回來了,在書房等您。”

   “該來的終於來了……”

   秦徹瘋癲一笑,嚇得小廝臉都白了。

   國公爺今兒是怎麼了?

   秦徹撣了撣寬袖,站起身來,對着銅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

   他含笑問小廝:“我這樣子,看上去可失禮?”

   小廝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不失禮,挺好!”

   一般國公爺只有在上朝的日子纔會如此注重儀表,小廝心裏毛毛的,嘴上又不敢問。

   “走吧。”

   秦徹笑着說。

   他步伐瀟灑地去了秦滄闌的書房。

   秦滄闌額頭上的包尚未消退,想來正是被蘇承一棒子敲的。

   秦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父親。”

   秦滄闌對屋子裏的下人道:“你們都退下!”

   “是。”

   衆人乖乖退了出去,最後一人不忘爲二人合上房門。

   秦滄闌不是一個喜歡拐彎抹角的人,這大概是許多武將的通病,太過耿直,不屑於耍心機手段。

   打仗除外。

   秦滄闌在主位上坐下,如有實質的目光冷冷地落在秦徹的臉上。

   “別叫我父親,我已經知道了。”

   轟——

   秦徹的腦子響起一聲驚天炸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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