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次騙局中被打擊得最嚴重的,不是陸晨,而是佘嬌豔。
佘嬌豔非常非常自責,要不是她在健身會所裏上了葉月月的勾,也不會引狼入室,不會讓這匹狼把她家老陸的錢給弄掉了一大半。
這到了後來結賬,雖然有部分學員不需要退學費,而培訓師也折價收取酬勞,但虧掉的錢,差不多也將近二十萬了。
對於剛剛走了兩步路的晨起管理諮詢工作室來說,這顯然是一個非常沉重的打擊。
金蘭建議去報警。
陸晨已經很淡定了,他說:
“報警沒用,這座城市,每年發生的詐騙案有多少宗?怕接案的人都數不清。千萬富翁被騙得流落街頭的都有,能查出來嗎?何況是我們這種小案件,熊大衛他肯定有恃無恐。對於我們這些做生意的人來說,商場遇到騙局很正常,基本上只能是喫一塹長一智。”
雖然當時很生氣,但轉念一想,他就不覺得有什麼了。
不就是二十多萬嘛,老子當年不把這麼一點錢放在眼裏,現在同樣也不放在眼裏。
可佘嬌豔就沒這麼寬廣的胸襟了。
一連幾天,她都處在非常低迷的狀態,躺在牀上不願意起來,用自責把自己整個兒都封鎖起來了。儘管陸晨是搞培訓的,能說會道,連劫匪都能勸降,對佘嬌豔的這種狀態卻無計可施。這天半夜,躺在佘嬌豔身邊的陸晨又被奇異的嘶啞聲音驚醒。
扭頭一看,只見佘嬌豔眉頭緊皺,在那裏說着夢話:“老陸,我對不起你!你賺……二十萬多不容易啊!葉月月!你這個女混蛋……還錢……”
這夢囈着,額頭上已經遍佈汗珠。
陸晨不禁感到萬分心疼。
這幾天,這件心事把佘嬌豔都折騰得瘦了。這還說夢話!他輕輕地撫摸着女孩的臉,附在她耳邊安慰:“嬌豔乖,睡覺!別想那麼多,好麼?二十萬沒了可以再賺啊,對不對?可是你老這樣子,我怎麼能安心賺錢呢?”
“別拿別人的錯誤來讓自己難受了,那可就不是你啦。要不你把我當作葉月月,狠狠打我一頓,消消氣?”
在陸晨的安撫下,佘嬌豔漸漸安靜下來,眉頭也舒展開了。
接着,從那緊閉的眼角邊,卻竟然滲出了兩滴淚水。她緩緩地張開了眼睛,抱住了陸晨的脖頸,她醒了。
她一雙淚汪汪的眼睛看着陸晨,忽然噗嗤一笑,她說:
“老陸,你說的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陸晨問:“那你笑個什麼勁啊?”
“因爲是你說的啊!不好笑,我也想笑。”佘嬌豔很任性地回答。
她接着又說:“老陸,我不會就這麼放過那壞蛋的,我要把你的錢討回來!”
一股煞氣從她淚濛濛的雙眼裏露了出來。
第二天,佘嬌豔就精神起來了,卻是從一個極端走入了另一個極端,她和她那些抱成團的兄弟姐妹們聯繫了大半天,然後就朝陸晨握起了拳頭:“老陸,我們已經佈下天羅地網,很快就會有葉月月的消息。到時候,我就找到她,問她要回錢來!”
金蘭在一邊聽得那心是一跳一跳地:“我說,嬌豔……這會不會犯法啊?”
佘嬌豔那是一付銀牙快要咬碎的樣子:“犯法?是他們先犯法的,我這是黑喫黑,呃不……是以暴制暴!是以毒攻毒、以牙還牙、以血還血!就像以前的江湖俠客一樣,行俠仗義!何況,我們還是受害者呢……”
陸晨有點後悔。
我去,昨晚幹嘛要說什麼,把我當作葉月月打一頓消消氣的話?
這不是給人家制造靈感嘛!
雖然人一下子精神了,但這不是更危險了?
萬一真再鬧出什麼事,到了不可收拾的情況怎麼辦?
他嚴肅地說:“嬌豔,得了,別這麼做,小心自己陷進去!”
“不行!”佘嬌豔斷然拒絕:“老陸,第一,我們不能那麼懦弱,被人玩了一次就做縮頭烏龜,那是不是表示什麼人都可以來玩我們?我們一定要反擊!讓大家都知道,我們不好欺負!第二,那幫傢伙,要是得不到教訓,以後萬一又去騙別人、讓別人受害怎麼辦?”
陸晨聽得一愣。咦?好像有點道理?
而佘嬌豔繼續說得洋洋灑灑:“老陸,你還記得,你跟我討論過死刑麼?你說你贊同死刑,但死刑並不是爲了給受害者伸張正義。而是,第一,警示所有犯罪者哪怕要違法,也不要觸碰法律的底線;第二,被判死刑的罪犯都是罪大惡極,若不執行死刑,會更容易造成危害!所以嘛,我這也算是要起到這些作用!”
陸晨憋笑:“嬌豔,你確實是會說了很多,懂得跟我辯論了。不過,雖然你說得確實有些道理,但你不能犯法。可不答應!”
說到後來,神情嚴肅起來。
看着佘嬌豔的睫毛一閃一閃,快要哭出來的樣子,陸晨的心又有點軟。
他走過去,輕輕撫摸她的秀髮:“好了,以後你能用心幹活,就是對我最大的安慰。”
佘嬌豔咬着下嘴脣,咬了很久,默默一點頭。
陸晨欣慰地笑了,將佘嬌豔摟在了懷裏。佘嬌豔將精緻的下巴壓在他的肩頭上,無聲地說了一句話,看口型,是在說:“我不會放過她!”
金蘭看到了那口型,但沒看明白是說什麼。
只是,佘嬌豔的眼神讓她的心臟一跳一跳地,就是覺得不安。
……
要查到葉月月的蹤跡並不難。
雖然她並不是用自己的身份證辦的健身會所的會員卡,但平常時會所裏那些教練爲了新課程要拉客人,要讓客人填一些表格。葉月月填過。一個抱成團的成員,會所的一名健身教練,在一隻大紙箱子裏翻了半天,翻出了葉月月填過的表格。
表格上面有地址欄,葉月月雖然沒把門牌號碼都填進去,但至少寫上了住在什麼小區。
城市那麼大,找人靠巧遇,一下子縮到了一個小區,那就靠守株待兔了。
小區有三個門,佘嬌豔就安排了幾個見過葉月月的人分別守着三個門。
三天後,葉月月已經開上新車了,差不多二十萬的K5啊,高配置的,比原來十幾萬的上海大衆強多了。葉月月特別喜歡那獨特的輪輞設計,跟個藝術品似的。
這晚,葉月月去跟幾個姐妹打麻將回來,已經是差不多凌晨一點了。新車子在寂靜的街道上開得真順溜,讓她挺興奮的。她很快就回到了小區,開到了停車棚那裏。
現在車多車位少,小區裏的車位也挺緊張,私人停車房貴得要死,沒個兩三十萬買不下來,現在也沒得賣了。地下停車場呢,也已經是車滿爲患。這停車棚只是用鐵皮搭的棚子,但至少能遮住大太陽。
葉月月的車位就在裏邊,當她開到車位旁邊的時候,車頭燈一掃,就愣了一愣。只見車位那裏有一片碎玻璃,不知道是誰把酒瓶子砸到那裏去了。
要是沒發覺,這車輪子碾過去,可就變成大號的癟氣球了。
葉月月嘴裏埋怨着,就推開車門,走到車位上,用腳將那些碎玻璃小心翼翼地踢到了一邊。然後回身鑽進車子裏。她就要啓動車子的時候,忽然就感到了不對勁,望後鏡裏有個人影一閃,那人影是在後座上。她頓時扭頭,就看到了一把鋒利的刀子。
“月月姐,我想出去兜兜風,麻煩你,行不行?”握着刀子的那個人,帶着陰森森的語調說道。她就是佘嬌豔,乘着葉月月去清掃那玻璃碎片的時候,鑽進了小車的後座。
“嬌豔……你想幹什麼?”葉月月看着那鋒利的刀尖,就覺得驚慌:“你不要亂來!”
佘嬌豔嘻嘻一笑:“你放心,在法治社會里,我不喜歡亂來。但是,面對亂來的人,你叫我還怎麼不亂來呢?”
說到後來,那言語裏透着一股殺氣,明晃晃的刀尖就在葉月月的眼前亂晃。那真是讓她嚇壞了:“嬌豔,你……有話好好說。”
“你騙我跟我家老陸的時候,怎麼就沒跟我們好好說呢?”佘嬌豔惡狠狠地嚷着:“虧我家老陸還對你那麼好!你個狼心狗肺地!”
說着,人就帶着手一起激動起來了,刀尖晃得更厲害了,差點把人家的臉皮給割了。
葉月月嚇得那個呀:“嬌豔,嬌豔……我知道我不對,你別激動,小心刀子……”她拼命地往後縮。
佘嬌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那麼激動了,微微地把刀子一縮:“好吧,只要你聽話,不刺激我現在很脆弱的神經,我就向你保證,我不那麼激動。現在,我要兜風,你把車子開出去!”
葉月月怯生生地:“我……我累了……”
佘嬌豔和乾脆地把尖刀往前一挺。
葉月月尖叫:“我開!”
剛開進小區的小車,一會兒又開了出去,保安有點奇怪。但當他看見後座多了一個女孩的時候,就不奇怪了,也許小車是進來載人的。不過,那個女孩也太奇怪了,跟司機說話,手還要一直搭在她的肩膀上。
嶄新的悅達起亞K5在空曠寂靜的街道上以四十公里左右的時速行進。
車子裏,佘嬌豔說:“月月姐啊,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幸好,功夫不負有心人。我說,你這可是換了一輛新車啊,不會是熊大衛給你的犒勞吧?”
葉月月苦笑:“你到底想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