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要隨時留意別讓腳後跟擦在地上,要是留下了意外的痕跡,那可就完了。
陸晨逐漸深入密林,光線漸漸暗淡。抬起頭來看,那些青翠、濃綠、墨綠的枝葉遮天蔽地,陽光只能可憐巴巴地從縫隙中擠出來一點。
陸晨有時候掏出芸芸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在某棵樹上擦一擦;有時候,他拿出麪包來啃幾口,不用故意去弄,都有碎渣掉在地上;有時候,他掏出芸芸繪製的地形圖,對照一下週圍的地形,確定自己沒迷路。
在這茂密的山林中獨自行走,寂靜得可怕,偶爾才能聽到風在頭上掙扎着滾過枝葉的聲音,好像那輕盈的風到了這裏,都如同老人一般,要掙扎着行進。偶爾還有鳥兒清脆的鳴叫,在空曠一些的地方顯得特別幽靈,有時又有不知名的怪叫響起。
這個世界好奇怪,黃昏已經夠去很久了,但始終都有血一般的光芒從樹冠上照進來。雖然帶來光亮,卻也帶來恐怖。
有時還能聽到潺潺的流水聲,卻不知道是從哪裏發出來的。陸晨好奇地去找,發現了一大片溼漉漉的石頭。這些石頭就像原本是一大塊石板,後來裂開了,如同龜紋一般,而縫隙能插入一兩根手指。透過縫隙看進去,陸晨就看見了神奇的一幕。
只見在那些石頭的下邊約半米深處,正流動着一條清澈的小河。也不知道有多深,一股股森涼的氣息噴了出來,偶爾還有一兩條大拇指大小的全黑的魚自由自在地流過。
很顯然,這些石頭下面是中空的,而這條河,也就是地下河了。
陸晨覺得那魚有些奇異,禁不住伸手抓去,居然一抓一個準。但是,掏出來一看,卻發現這不是魚,而是一團黑色的瑩潤無比的氣體。
他還感到,從裏頭瀰漫出來一股奇異的芳香和能量。
他心中一動,就朝着嘴巴里吞了進去。
然後,這股氣體竟然直接滲透到如意間裏,讓它變得好像更強大了。
陸晨心中一喜,更是抓起這種黑魚般的氣體,不斷往嘴巴里灌。
如意間好像越來越強大!
正喫得爽快,忽然聽到一陣異常的聲響。
說它異常,是它不是風聲、不是鳥鳴聲、也不是什麼流水聲。倒像是……
有人跑過的聲音!
頓時,在這個森森然的大環境裏,陸晨感到腦勺後邊直髮涼。他站起身子,左右張望,忽然大叫一聲:“誰?”
他看到,在不遠處的一處矮矮的山崖旁邊的樹叢中,有一道黑黑的影子掠過去。
頓時,陸晨更是汗毛倒豎。
難道是血妖的手下追上來了?這麼快?
陸晨想想,追上來了又神神祕祕的,這不對啊,又不是變態殺手。
變態?
陸晨忽然想到芸芸說的關於血妖的那些事,對於血妖來說,可就真的說不準了。
他沒準喜歡先把人嚇死!
頓時,陸晨的汗毛豎得更直了,簡直要自己飛掉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陸晨想到這句話,吞了口口水,衝那邊大聲喊:“是誰?給我出來!給我出來!不要裝神弄鬼!老子我可是見神殺神,見鬼宰鬼的!”
那邊,一直沒有反應。
不知從哪裏吹過來的穿堂風,捲了幾片枯葉,帶着它們旋轉,轉到了陸晨的腳下。那就像幾隻從冥獄裏伸出的枯黃的鬼手,要抓住他的腳。
陸晨跳了起來,呼哧呼哧直喘氣,心兒跳得急。
等了許久,陸晨等不下去了,他朝地上一看,撿了條粗大一些的枯枝,就哇的一聲叫,先給自己壯膽,然後衝了過去。
那邊,如果把樹和山崖視作無物,就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了。
陸晨鬆了一口氣,丟掉枯枝。他的手很髒,上面佈滿汗水,黏滿了枯枝的皮屑還有幾隻螞蟻。他拍了拍手,心想,可能是什麼鳥從這裏飛過去,自己一時看花眼。
忽然,他抽了抽鼻子,心中又起了疑惑。他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什麼香水散發出來的。這種香味顯得很精緻,跟鎮上那些愛漂亮的女人用的香水完全不一樣。
這裏怎麼會有這股香氣?
陸晨越想越驚訝,他像一隻警犬,不停地嗅着。
忽然,不知道什麼東西啪的一聲,掉在陸晨的頭上。微微一疼,卻嚇得陸晨整個人都跳了起來。他狼狽地一摸腦袋,原來是一小截枯枝掉下來了。這麼巧,就掉到我頭上?陸晨疑慮重重地仰頭張望,忽然間,他聽到嗖的一聲,腳上被什麼擦了過去。
陸晨驚叫一聲,又是一跳,扭頭一看,一道小黑影掠向遠處,隱沒在草叢中,不知道是山鼠還是什麼東西。
“有沒有搞錯?你走路不長眼睛的?”
受到嚴重驚嚇的陸晨,朝着那小獸物暴喝。暴喝之後,他又感到奇怪。按理說,這樣的小東西,基本上看見了人,就會閃開來,至少也是躲在暗處不出來的,怎麼還會朝他的腳邊跑呢?
就在這時,更加詭異的事情出現了。
一聲輕輕的笑聲,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只是輕輕一笑,卻讓陸晨渾身打了個激靈。
“誰?”陸晨左右轉身,驚恐地喊。
笑聲之後,密林間歸入安靜,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
但是,陸晨明明聽到了,他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大喊:“到底是誰?給我出來!都說了,別給我裝神弄鬼咯!快出來!”
不管陸晨怎麼喊,那發出笑聲的人都沒有響應了。
雖然叢林裏有光,卻是血光。
而且,叢林裏頭,大樹下邊,卻益發陰暗,特別是叢林深處,更黑乎乎的。要說有鬼魅藏在那裏,隨時等着撲出來把人拖進去喫掉,膽小的人肯定會嚇得要命。
陸晨咬咬牙,一揮手:“不跟你們玩了,我還有正事要辦,拜拜!”
說完,他就繼續朝密林深處跑去。
在剛纔的那個地方,從某棵大樹的上面,忽然冒出一張明豔豔的臉龐,清澈如水的眼神中含着些許頑皮的笑意。她腳一蹬,身形一展,居然如同巨大的蝙蝠般掠向一棵樹,緊接着又掠向另一棵樹。所前行的方向,與陸晨一致。
如果逐漸融入了這裏的角色的陸晨看見,會嚇一跳。
因爲那居然是上官婉!
她也來到了這個又是一個幻境般的世界?
陸晨繼續前行,時不時地留下一些痕跡。
林子裏越來越深,也越來越暗。
陸晨不得不打開電燈筒,不時地左右掃望,並且,越來越頻繁地看着地形圖。
他估摸着,自己已經走入大概有十五六公里了。
終於,陸晨看見了一片稍顯得空曠的野地,並看見一道小瀑布。
小瀑布從密林一側的高約十幾米的山崖上*下來,嘩啦啦地激濺在一個水潭子那裏。這正是芸芸繪製的地形圖的最末端。也就是說,在她三次不成功的逃跑經歷中,抵達的最遠的地方,就是這裏。
陸晨停了下來,他看了看周圍,決定不再往前走了。看着水潭,他心中一動,便走到水潭邊,脫下鞋子和衣服,光脫脫地走進了那清涼無比的水中。
“真是享受啊!”
黑暗中,陸晨暢快地遊蕩在水潭裏,像一條自由自在的大魚。他精通水性,幾百米的大江,都能遊好幾個來回,這個水潭當然不在話下。一路走過來的疲憊與汗水,登時便被清清涼涼的潭水給洗卻了。
暢泳的陸晨,卻沒發現,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背後,一個上官婉露出不滿,暗自嘀咕:“你這臭小子,還有心思游泳。你可知道,你心愛的芸芸怕已經重新落入魔爪了,沒準正求生不得求生不能呢!嘿嘿!”
要是陸晨聽到了這番話,那怕不異於晴天霹靂!
……
告別了陸晨,芸芸雖然有些不捨,但逃出去的強烈願望更是支配她的大腦。她不由自主地邁起雙腿,朝西北方向的大山跑了過去。心中有着強烈的信念,她這次能逃出去,能翻過那些大山,能逃出血妖的魔爪。
跑得很累了,她也不想停,她呼哧呼哧地直喘氣,就想這麼跑下去。終於,她跑到了最近的一座大山下面。面對着似乎無邊無際的荒野樹叢,她咬了咬牙,便攀了上去。
這裏,人跡罕至,沒有路,只能靠自己爬。鋒利如刀刃的野草割傷了芸芸的肌膚,嶙峋的樹枝和山崖磨得她全身到處紅腫,還有那野蚊子,更是咬得她到處又紅又癢。對於這些,芸芸都不在乎,她在乎的當然就是能逃出去。
現在的她,既不是原來那個世界裏的陸晨的得力助手,也不是血妖坐下的第三大殺手,她就是要逃出血妖魔掌的可憐人。
她的一身功力都沒有了。
終於爬上了第一座大山的半山腰,芸芸停下來歇息。這時,太陽已經快要沉到山裏邊去了,芸芸扭過頭來,朝爬過來的山下望。這一望,頓時嚇得肝膽俱裂,三魂六魄都像是挪了位置。她忍不住尖叫一聲,全身顫慄,雙腿發軟。
山下邊,不過是隔着四五里的地方,有一個陰森森的男人正盯着她看。他緩緩地朝芸芸伸出一隻手,攤開的手掌,猛地握在一起,像要掐碎什麼東西。
芸芸一扭頭,沒了命似的趕緊往山上爬,她嘴裏咕噥着:“不……不可能!怎麼會追上來!不會的,不會的……我看錯了,我要趕緊逃,我……我看錯了……”
芸芸不敢回頭再看,只是奮盡全身的力氣去爬、去跑,而強烈的恐懼,卻急劇地消耗着她的體力。
因爲那就是血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