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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7章 567 太后曉真相

  莫邪臨走前留下一封信:

   “宮主給你的,不想看就扔掉。”

   凌雲靜靜地坐在房中,油燈燃盡,四周陷入一片昏暗,只有幾許涼薄的月輝傾瀉而入。

   他站起身走了出去。

   屋子裏空蕩蕩,只剩下那封微微皺起的信函孤零零地躺在桌角。

   ……

   夜裏,景宣帝來了永壽宮一趟,太后卻壓根兒不肯見他。

   他站在太后的房門外:“母后究竟想要朕怎麼做?”

   太后的聲音自屋內傳來:“昭告天下,讓所有人知道你大哥活着回來了。”

   “這絕不可能!”

   讓他給一個逆賊恢復身份?天方夜譚!

   他轉身離去,與廊下的南陽王碰了個正着。

   南陽王一臉冷淡地看着他,有恃無恐。

   景宣帝捏緊了拳頭,擦肩而過時,在他耳畔說道:“朕不會讓你如願的!朕能殺你一次,也能殺你第二次!”

   南陽王沒理他,用實際行動——推門進入太后的寢殿,給了景宣帝沉重的打擊。

   “你剛剛在外頭碰到皇帝了?他沒對你怎麼樣吧?”

   “沒有,母后放心,到底是我弟弟,不會真忍心傷害我的。”

   “你忘了他十年前是怎麼對你的?你就是太善良了……”

   後面的話景宣帝再也聽不下去了。

   與太后道完安,南陽王回到自己的屋子。

   老實說,在這場與景宣帝的博弈裏,他也並不像景宣帝所看到的的那麼輕鬆。

   他所收穫的庇佑與計劃中的不大一樣。

   原計劃中,太后是一心一意地以他爲重,實際卻總有三個小傢伙來搗亂,分走了太后不少注意力。

   而且衛廷也與景宣帝聯手了,他的動作得儘快。

   太后的庇佑好是好,但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北燕使團離京的次日,西晉使團與大周的和親隊伍也動身出了京城。

   西晉小郡主可捨不得了,抱着四虎和五虎不撒手,淚珠子在眼眶裏打轉。

   蘇小小見狀,讓五虎送她一程。

   “它可以自己飛回來,沒事的。”蘇小小對小郡主說。

   西晉小郡主在西城門處,把五虎放了。

   “這就不要了?”西晉皇女問。

   西晉小郡主一抽一抽地哭道:“我怕走太遠,五虎會找不着回家的路。”

   西晉皇女將哭鼻子的女兒摟進懷裏,輕聲安慰:“會再見面的。”

   ……

   南陽王是景宣帝的心腹大患,他活着的每一日,景宣帝都如坐鍼氈,儘管他已將永壽宮封了起來,不許任何人接近,但太后的“風寒”終歸是要痊癒的,何況那是他的母后,他不可能將太后軟禁一輩子。

   他出動了皇族所有斥候,有先帝在位期間培養的老斥候,也有他登基後培養的新斥候,全面展開了搜查。

   終於盯上了南陽王身邊的一個暗衛。

   此人每日深夜必潛入永壽宮爲南陽王傳送消息,斥候們跟蹤了好幾次,前幾次都跟丟了,最後一次總算跟着他來到了欽天監。

   “欽天監?你確定嗎?”

   景宣帝坐在御書房的椅子上,看着面前一襲夜行衣的斥候。

   斥候拱手:“小的確定!那人的確進了欽天監!”

   就在南陽王與太后相認的當晚,秦滄闌將司空雲放走了。

   司空雲當初是以外出尋藥的名義消失的,眼下自然也以尋到藥的名義回來了。

   景宣帝不敢相信一直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司空雲居然與南陽王有所牽扯。

   “盯緊欽天監!”

   “是!”

   ……

   觀星臺上,司空雲一襲白色寬袍,迎風佇立在繁星郎朗的蒼穹之下。

   鬱楓走過來:“師父,你在這兒看了半夜了,去歇息吧。”

   司空雲望着星空搖了搖頭:“看不透了啊……”

   “什麼看不透?”鬱楓不懂。

   司空雲嘆道:“有些事,還是不要懂的好。”

   鬱楓皺了皺眉頭:“師父,您今天很奇怪,是不是您煉的丹藥陛下不喜歡?”

   司空雲淡淡一笑:“師父的監正做到頭了。”

   鬱楓一怔。

   司空雲道:“他救過皇后的命,這份恩情,我還了這麼多年,也還得差不多了。”

   鬱楓一頭霧水:“師父……您怎麼總說奇奇怪怪的話?誰救了皇后的命?爲何您要替皇后還恩情?您……和皇后……”

   司空雲低頭看了看手裏的冊子:“鬱楓,你替師父辦最後一件事。”

   鬱楓道:“別說一件事,一百件也可以的!”

   司空雲將冊子遞給他:“明日一早,帶着它出城,去吳縣,那裏自會有人接應你。記住,別看冊子裏的內容。”

   “師父放心,我不會看的!”

   鬱楓將冊子收好。

   司空雲沒再多言。

   翌日天不亮,鬱楓帶着冊子出發,誰料剛一出城便被景宣帝的斥候捉住了。

   斥候搶了他的冊子,可打開一瞧。

   是空的,他們中計了!

   司空雲一共派了三十多個高手揣着冊子從不同的城門出去。

   虧得景宣帝斥候多,否則真盯梢不過來。

   傍晚時分,景宣帝的斥候終於在北城門外搶回了真正的名冊。

   衛廷這段日子頻繁出入御書房,有品級的斥候他認了個全。

   他一直盯着御書房的動靜,看見有張熟悉的面孔去太和殿,他心中有數了。

   他也立馬去了太和殿,先斥候一步進了御書房。

   “陛下!”

   斥候求見。

   “進來。”景宣帝說。

   “找到名冊了!”斥候單膝跪地,雙手呈上。

   福公公要去拿,衛廷說道:“我來。”

   他走上前,拿過名冊,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沒有毒,沒有暗器。”

   一聽他是在檢查毒與暗器,景宣帝與福公公都沒懷疑什麼。

   就在他轉身的一霎,來了一招偷天換日,將名冊落入寬袖中,把早已備好的假名冊遞給了景宣帝。

   假名冊上不是貪官污吏,就是與莫歸遠有過勾結之人,外加了幾個北燕的大冤種,也不算冤枉了他們。

   景宣帝翻開名冊,看着上面記錄的一個又一個熟悉的名字,氣到血氣翻湧。

   衛廷心道,這就血氣翻湧了?給你看真名冊,你不得原地昇天了?

   真名冊可比這份假名冊的衝擊力大多了,他適才只是隨意一翻,便看見了好幾位景宣帝的心腹。

   景宣帝捏緊了名冊:“朕倒要看看,他這回還有什麼可說的!”

   說罷,景宣帝怒氣衝衝地去了永壽宮。

   “陛下,陛下別衝動啊,陛下!”

   衛廷裝模作樣地叫了幾句,從御書房出來了。

   ……

   皇城司。

   蘇承剛巡邏歸來,回到禁衛軍的衙署。

   臨近午飯的時辰,竈房飄出陣陣肉香。

   蘇承飢腸轆轆,有些想念閨女的手藝了。

   副統領是有自己單獨的值房的,他進入皇城司晚,值房位置有些靠後,需要路過正統領以及另外幾位副統領的值房。

   他剛來到廊下,便聽見正統領的值房裏傳來壓低了音量的談話聲。

   “我方纔說的,你們都記下了嗎?”

   “金統領請放心,我等記下了!”

   是金統領與劉副統領的聲音。

   “有人來了。”金統領提醒。

   屋子裏瞬間噤了聲。

   蘇承大大方方地往前走,路過金統領的值房時,停下來與幾人打了招呼。

   團結同僚嘛,他懂的!

   幾人也衝他拱手致意。

   他走後,聽到幾人議論。

   “瞧他那副德行,真當自己有多厲害似的,他要不是秦滄闌的兒子,皇城司能要他?”

   “人家就是出生好,咱們可羨慕不來,咱們成天累死累活,刀口舔血,比不上秦滄闌一句話。”

   “少說兩句,傳到秦滄闌耳朵裏,說你欺負他兒子,你死定了!”

   “幾十歲的人了,半點兒軍功都無,全靠親爹罩着,真夠丟人的。”

   “人家在對付白蓮教時可是立了功的。”

   “那還不是秦滄闌帶兵剿滅的?他幹了啥?沾他親爹的光而已。”

   蘇承站在自己的值房門口,將幾人的冷嘲熱諷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

   給他灑掃值房的侍衛走過來,小聲安慰道:“您別放在心上,他們是嫉妒您。”

   蘇承嗯了一聲,邁步進了值房。

   ……

   卻說景宣帝拿到冊子之後,二話不說去了太后的永壽宮。

   太后正在與南陽王用膳。

   桌上擺的全是南陽王從前愛喫的菜式——茯苓姬松茸龍骨湯、砂鍋煨鹿筋、雞絲銀耳、桂花魚條、八寶兔丁、蜜餞金棗……並幾樣時令的青菜。

   太后給他夾了一塊鹿筋,又夾了一塊魚條:“快喫吧。”

   南陽王端起碗筷。

   他之前左臂脫臼,之後一直喫飯都是用右手,太后也沒覺得不對。

   太后看着他遲遲不動筷子,問道:“怎麼了?不喜歡喫嗎?”

   南陽王說道:“我……這幾年的口味有了變化。”

   太后讓人把他的碗撤下,換了個新碗,又給他夾了一顆蜜餞:“你小時候最愛喫的,每次哭鼻子,拿一顆蜜餞哄你,你一準不哭了。”

   南陽王眉心微蹙。

   太后訥訥道:“這個……也不愛喫了嗎?”

   南陽王風輕雲淡地說道:“這幾日有些上火,我喫點清淡小菜。”

   太后神色複雜地看着他:“母后覺得……你和從前不一樣了。”

   南陽王端碗的動作一頓。

   太后嘆道:“你明明回到母后身邊了,可爲何母后還是感覺你很遠、很遠?”

   南陽王給太后舀了一勺雞絲銀耳:“我記得母后愛喫這個。”

   “你還記得這個?”太后喜笑顏開,心情瞬間好轉了起來。

   是她太敏感了,患得患失的,這分明就是她兒子呀,兒子回來了,她該高興纔是,她疑神疑鬼做什麼呢?

   “陛下!”

   門外傳來了小太監的請安聲。

   太后的臉色一沉,不悅地放下了筷子。

   景宣帝一進屋,正巧看見母慈子孝的一幕,也看見了母后臉上浮現出的厭惡。

   他的心裏被宛若針紮了一下。

   太后淡淡說道:“你來做什麼?將哀家軟禁了還不夠,要將哀家和你大哥趕盡殺絕嗎?”

   景宣帝恢復了龍威,正色道:“朕沒有軟禁母后,只要母后把這個逆賊交出來,外頭那些侍衛隨時可以撤掉。”

   太后冷聲道:“那你還是繼續軟禁哀家吧!最好能軟禁一輩子!等哀家出殯的那日再擡出去!”

   景宣帝的心被扎得流血。

   不論他對別人多殘酷冷血,對母后是一片赤子之心,只可惜母后永遠都看不見他的真心。

   景宣帝壓下怒火,看了南陽王一眼:“朕今日來是讓母后看清楚這個逆賊的真面目。”

   太后冷冷地笑了:“幾日不見,終於僞造好罪證了?”

   景宣帝舉起手中的名冊:“這些是與勾結的官員名冊,上頭就有北燕的赫連鄴與康寧公主身邊的蠱師!母后怕是不知道吧,衛廷曾親眼看見他與北燕的蠱師在一起!”

   其實衛廷沒看見,是蘇小小與鬼怖看見的。

   “母后若是不信,大可將衛廷叫來與他對峙!母后可以不信朕,難道也不信衛廷?”

   太后道:“你大哥是中了蠱,被北燕人控制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景宣帝翻出名冊夾着的一封信函:“是嗎?那這封赫連鄴寫給他的親筆手書呢?上頭的字裏行間可不像是對待一個傀儡的態度。”

   程公公將信函拿了過來。

   太后看完之後,仍是倔強道:“興許是赫連鄴挑撥你們兄弟關係的陰謀!”

   景宣帝氣笑了:“朕就知道母后不會信,幸好,朕的人還搜到了另外一樣東西,福德全,拿上來!”

   福德全捧着一道聖旨入內。

   景宣帝冷冷一笑:“母后,你是不是一直認爲朕的皇位來路不明,父皇心中屬意的人選是大哥?那不如就請母后看看這道父皇臨終前留下的遺詔!”

   氣定神閒的南陽王在聽見遺詔二字時,臉色終於變了。

   別的東西可以捏造,但十八年前的遺詔絕不是那麼容易造假的。

   這一道遺詔,能當場判他死刑。

   福德全將遺詔呈給太后。

   南陽王突然起身,將遺詔抓了過來。

   這的的確確是十八年前的聖旨,布帛的顏色都退了些,可當南陽王展開一瞧,卻發現只是一道冊封某郡王的聖旨。

   他一下子僵住。

   景宣帝笑了:“你終於露出馬腳了。很害怕母后知道先帝貶黜你的事,是嗎?衛家人也是因爲看了那道遺詔,才被你滅口。”

   這些消息,景宣帝一開始就知道,之所以沒立刻告訴太后,是因爲他明白太后根本不會信。

   他也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

   太后怔怔地看着南陽王:“晟兒……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景宣帝淡淡說道:“可別再用中蠱來搪塞了,秦蘇治了你這麼久,早該把你治癒了。”

   南陽王最後一條退路也被堵死了。

   景宣帝能幹掉所有的兄弟手足上位,沒點本事怎麼可能?

   “來人!給朕把這逆賊拿下!”

   伴隨着他一聲令下,數名大內高手蜂擁而至,朝着南陽王抓了過來。

   南陽王與幾人交起手來。

   大內高手招招狠辣,南陽王卻能立於不敗之地。

   景宣帝道:“母后,大哥是你親兒子,大哥的身手有這麼好嗎?”

   太后說不出話來了。

   南陽王奪了一名侍衛的劍。

   景宣帝對太后道:“母后,大哥是左撇子,他用的是右手,一個人的習慣何以如此天差地別,您可想過是爲什麼?”

   太后看了眼桌上的飯菜。

   其實不僅是今日,其實每日的飯菜都不大合他胃口。

   景宣帝冷聲道:“他根本不是我大哥!只是一個與大哥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

   “不……不會的……”

   “母后不信的話,朕證明給你看。”

   景宣帝突然朝南陽王射了一枚暗器!

   南陽王一劍將暗器劈開,哪知卻僅僅是一串手釧,手釧上的寶石呼啦啦地滾了一地。

   南陽王一腳踩上去,眼皮子都沒眨一下。

   太后的臉色徹底變了,喉頭忽然脹痛起來,腦海裏有什麼信仰轟然坍塌:

   “那是敏兒的手釧……敏兒三歲時……你送給她的……每一顆寶石都是你親手挑的……”

   景宣帝狠狠地補了一刀:“大哥會連敏兒的遺物都不認識嗎?”

   南陽王不是不認識,只是不在意,不在意的東西就會不屑一顧。

   平時或許可以演演,危急關頭卻都只剩下本能了。

   太后搖頭看着他,眼眶紅了:“你不是晟兒……你不是晟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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