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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2章 792 當年真相

  男人一襲素色寬袍,背對着門口跽坐在蒲團之上。

   殿內看似封閉,實則有細微的風徐徐吹過,也能聽見潺潺的流水聲。

   二人扭過頭定睛一瞧,才發現宮殿的邊緣有一個不到兩尺寬的水槽,裏面流動着清澈的活水。

   夜明珠的光輝也落進了水中,如一條熠熠生輝的星河。

   一時間,竟讓人難以辨別,這裏究竟是別宮還是囚禁之所?

   蘇小小掐了衛廷一把。

   衛廷古怪地朝她看來。

   疼吧?

   蘇小小用眼神詢問。

   嗯。

   衛廷用眼神回答。

   蘇小小:那就不是做夢了。

   衛廷:“……”

   不過就算是做夢,蘇小小也不會想到廢棄的礦井裏竟然住着一個人。

   殿內飄着桂花糕與酥油的香氣。

   那幾個護衛送毒藥過來是真,送點心也不是幌子,是真的要給這個人喫。

   但放在一個食盒裏,是不是有點兒心太大了?

   “今天怎麼來了這麼多人?”

   男子揹着二人問道。

   他沒有回頭,手裏的毛筆也沒有絲毫停頓。

   二人能大致看出他畫的是一副山水圖,可具體細節就看不清了。

   畢竟太遠。

   男子良久等不到腳步聲靠近,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筆頭微頓,回頭朝石門的方向望了過去。

   當看到兩個礦奴打扮的年輕人時,他的眸子裏閃過一絲驚詫。

   但很快,他神色凝重起來:“你們不是礦奴。”

   不是吧,這人眼睛這麼毒辣,一眼就看出來了?

   蘇小小與衛廷膽子也大,不管這兒是個什麼地方,他又是何等身份,直接毫無顧忌地走了過去。

   身後的石門轟隆一聲關上了。

   衛廷及時收了手電,不着痕跡地遞給蘇小小。

   蘇小小拿過來,隨手扔進了藥房。

   藥房:“……”

   男子將桌上的燈芯調亮了些,一瞬不瞬地看着二人,狐疑地問:“你們是——”

   蘇小小:“我說我們是誤入此地的你信嗎?”

   男子:“……”

   適才隔得遠,看背影覺得他清瘦不已。

   走近了細看,他的年齡與程桑差不多,歲月在他的鬢角與臉上留下了痕跡。

   但他的五官與骨相十分俊秀,不難想象他年輕時俊美倜儻的模樣。

   大抵是缺乏日照,他的皮膚泛着透明的蒼白,額角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見。

   在蘇小小與衛廷觀察男子時,男子也在觀察他二人。

   二人都易了容,看不出真實樣貌。

   然而男子的目光掃過二人之後,又落回了蘇小小的臉上。

   他抬起手掌,遮住了蘇小小的巴掌臉,只露出額頭與一雙清麗的眉眼。

   蘇小小大大方方任他看。

   半晌,他放下手,輕聲道:“你的眼神讓我記起一個人。”

   “誰?”蘇小小問。

   他輕輕一笑:“程家大小姐,程桑。”

   蘇小小與衛廷交換了一個眼神。

   衛廷帶着她在男子對面坐下。

   蘇小小問道:“你認識程桑?”

   男子道:“在我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需要知道你與她是什麼關係。”

   蘇小小想了想,決定賭一把:“她是我外祖母。”

   男子的眼底再次掠過一絲驚詫。

   但倘若細看,還夾雜着幾分惘然。

   他笑了笑,提筆又畫了兩筆,無悲無喜地說道:“原來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

   蘇小小問道:“你是被關在這裏的嗎?”

   男子道:“算是吧。”

   蘇小小不解:“什麼叫算是?”

   男子嘆道:“說來複雜。”

   蘇小小想了想:“我換個問題,你這些年一直在這裏?”

   男子道:“是。”

   那必定是被囚禁的了。

   蘇小小又道:“你認識我外祖母?”

   “認識。”男子頓了頓,說道,“她來過這裏,那時,她和你差不多大。”

   蘇小小今年十八,不過她顯小,看上去也就十五六歲。

   那時的程桑應該還沒有瘋。

   蘇小小問道:“她來這裏做什麼?具體的日子你記得嗎?”

   男子搖了搖頭:“具體日子我不記得了,只知道是春天,蛇骨花開的季節。”

   蘇小小喃喃道:“那就是二到三月。”

   男子深深地看了蘇小小一眼:“你對蛇骨花很瞭解。”

   這個男人很犀利敏銳啊。

   隨便一句話都能分析出線索來。

   可這樣一個人,又是爲何會被囚禁於此?

   蘇小小拿回主動權:“你還沒說我外祖母當年爲何會來了這裏?”

   男子道:“她不是自己來的,是被人騙到此地,摔下了礦井。我恰巧路過……把她救了上來。”

   他說到路過時猶豫了一下。

   蘇小小大膽猜測,他不是路過,而是想逃出生天。

   只不過半路上他聽到了呼救聲,轉頭先去救了人。

   如果他所言非虛,他就是程桑的救命恩人。

   他沒必要撒這個謊,因爲有程桑在,他的謊言很容易被拆穿。

   “程桑她……還好嗎?”

   他有些遲疑地問。

   “不太好,她瘋了。”

   “瘋了?”男子一怔,“爲何?”

   他的震驚不似作假。

   蘇小小於是也不藏着掖着了:“她剛出生的孩子被診斷爲死胎,喪女之後,她就有些瘋瘋癲癲的了。不過,我懷疑她瘋掉原因不僅是喪女帶來的打擊,可能還與礦井內發生的事有關。你當年既然救了她,可知她究竟發生了何事?”

   男子回憶道:“她在漆黑的礦井裏獨自待了三天三夜,應當受了不小的驚嚇。但……她瘋掉……或許是與我有關。”

   蘇小小不明就裏:“此話怎講?”

   男子放下畫筆,低聲道:“她看見我了,她只有兩個下場:要麼死掉,要麼瘋掉。”

   蘇小小道:“你是說她是被人逼瘋的?”

   男子嘆道:“我也只是猜測,我總覺得,她不是那種輕易瘋掉的人。”

   蘇小小若有所思:“如果你的猜測是對的,喪女只是一個契機,有人藉着這件事讓我外祖母徹底瘋掉,在外人看來她是傷心過度……”

   男子慚愧道:“到底是我害了她。”

   蘇小小沒說話。

   如果男子沒有撒謊,她是不會怪罪他的。

   因爲如果當初不是他救了程桑,程桑很可能已經死在礦井裏了。

   問題是他是誰?

   爲何程桑看見他就得被滅口或逼瘋?

   衛廷雙耳一動:“有人來了!”

   男子瞬間警惕起來,用眼神示意左側的房間,對二人說道:“你們去我臥房待着!我來應付!”

   二人起身去了。

   男子端起桌上的茶壺,沿着案桌的周圍潑了一圈水,包括蘇小小與衛廷席地坐過的地方。

   轟隆。

   石門開了。

   來的是沐家主沐潭。

   蘇小小與衛廷站在門後,從門縫裏觀察着此處的動靜。

   沐潭是獨自前來的。

   他先是衝男子敷衍地行了一禮,隨後似乎打算在男子對面坐下。

   卻一眼見到滿地水漬,他眉頭皺了下,只好站着了。

   蘇小小暗暗佩服起男子的機智來。

   她與衛廷剛坐過,蒲團上必定還殘留着二人的體溫。

   若是沐潭坐上去,一定會有所察覺。

   沐潭既對他行禮,先不管敷衍不敷衍吧,至少說明男子的身份是在沐潭之上的。

   同理,應該也在薛平與風老爺子之上。

   衛廷四下看了看,用眼神示意蘇小小。

   蘇小小順着他的目光一瞧,看見了牆壁掛着的諸多畫冊。

   其中三幅畫都是程桑,只不過是程桑年輕時的模樣。

   那時的程桑可真美。

   靡顏膩理,豔若桃李。

   這是許多年前的畫像了,紙張都微微泛了黃。

   但不難看出,當時畫下這些畫的心情,是傾注了愛慕的。

   蘇小小的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

   她娘是冬季出生的,程桑是春季與男子結識的。

   如果是發生在同一年……

   蘇小小睜大了眸子。

   他該不會纔是自己的親外公吧?

   假設一下,謝雲鶴被戴了綠帽,或者他一成親就做了接盤俠。

   得知真相的他惱羞成怒,於是不顧一切也要處理掉那個令他蒙羞的“孽種”。

   當她以外孫女的身份歸來時,謝雲鶴百般不認她。

   因爲就算她是真的程蘇,也不是他謝雲鶴的種。

   這很有可能啊!

   蘇小小感覺自己真相了!

   不過,她是一個嚴謹的人,凡事得講證據。

   她在牀頭摸到了一根完好的帶着毛囊的頭髮,悄悄地用帕子包裹好。

   那邊,沐潭與男子寒暄了幾句。

   拿出一個小瓷瓶,取了男人的幾滴血後離開了。

   蘇小小讓衛廷先出去。

   她進藥房,把自己與男子的頭髮做了基因比對。

   結果沒這麼快。

   她先出了藥房。

   衛廷在問男子:“沐潭爲何要取你的血?”

   男子嚴肅地看向衛廷,語重心長地說道:“我說過,關於我的事,你們最好不要打聽太多。否則,你們就是下一個程桑。”

   二人出來太久,也該回去了,否則在薛平三人面前露了馬腳,更不利於後續的調查。

   二人推着推車來到門口。

   那位撿了錢的伍長沒好氣地問道:“怎麼去了那麼久?”

   衛廷面不改色地說道:“方纔被他們叫走了,讓我倆搬了好幾車的礦石。”

   伍長剛撿了錢,心情還算不錯:“幹活兒去!”

   二人裝模作樣地幹了一會兒,趁人不備溜了。

   回小竹苑的路上。

   蘇小小問道:“衛廷,他會不會纔是我外公?”

   衛廷回想起男子叮囑他時的神情,正色道:“你可以查一查,但我總覺得,他的身份沒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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