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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196 祖孫

  衛廷終究還是被自家五嫂給“抓”回了府。

   梧桐院的正房,衛老太君見到了闊別一年的衛廷。

   蔣氏先出去了,屋子裏只留了個伺候茶水的小丫鬟。

   衛廷給衛老太君行了一禮:“祖母。”

   衛老太君道:“哼,你還認我這個祖母呢,不是你五嫂把你抓回來,我看你還在外頭逍遙快活。”

   “祖母,五嫂打不過我。”

   言外之意,他是自願回來的。

   衛老太君可不喫他那一套:“你五嫂說你受傷了?假的吧?”

   衛廷:……唉,您高低給我一點兒發揮的餘地。

   衛老太君不屑地說道:“我還不瞭解你?最狡猾的就是你了!”

   衛廷作爲家中幼子,自幼在長輩父兄的疼愛中長大,前面幾個哥哥一個比一個老實,卻不知怎的到了衛廷這裏,就成了一隻小狐狸。

   ——如今不能算小狐狸了。

   畢竟二十一了。

   “兵符呢?”衛老太君威嚴地問。

   衛廷惆悵一嘆:“唉,您好歹先讓我問問您這一年過得怎樣,身子如何……”

   “少說那些有的沒的!”衛老太君道行太深,衛廷的糖衣炮彈對她不管用。

   衛廷拿出兵符。

   經歷了喪夫、喪子、喪孫的衛老太君,心性早已非常人可比,然而在她見到兵符的一霎,身子仍是微微晃動了一下。

   衛廷躬身,雙手將兵符舉過頭頂,鄭重地行了一禮:“孫兒幸不辱命。”

   衛老太君伸出佈滿皺紋的老手,顫顫巍巍地接過兵符。

   她把柺杖遞給一旁的小丫鬟,撫摸着兵符上冰冷而又熟悉的紋路。

   昏黃的燭燈落進她眼底,隱隱可見水光閃動。

   衛廷看着衛老太君的淚光,沉默了許久,才低聲開口:“祖母,這個兵符當真是祖父留下的?”

   “是,這是我們衛家最後一道保命符了,你一定要收好。”

   衛老太君將兵符重新交到了衛廷手上。

   衛廷沒猶豫什麼,將兵符收下。

   兵符不僅是權利,也是他肩上不可推卸的責任。

   衛老太君道:“我聽說,三殿下也去青州了。”

   衛廷不作隱瞞:“他是來搶兵符的。”

   衛老太君狐疑道:“他是如何知道衛家的這塊兵符的?”

   衛廷頓了頓:“不清楚。”

   “看來是走漏風聲了。”衛老太君又道,“除了他,可還有別人知曉?”

   衛廷道:“景弈。”

   衛老太君思忖道:“景小侯爺?倒是不奇怪,他們是表兄弟,三殿下一貫信任他。你們在青州遇上了?”

   衛廷頓了頓:“算是。”

   衛老太君沒細問怎麼個“算是”法,衛廷這麼大了,做事有自己的分寸。

   她放手越多,他成長越快。

   “他沒在青州除掉你,回了京城一定會去聖上面前告發你,你不在寺廟老實待着,跑進內城做什麼?”

   護國龍寺也屬於京城,但並不在繁華的內城,而是在京城的西郊。

   衛廷避過了談論自己的目的,答道:“祖母放心,他沒這麼早入京。”

   蕭重華敢給他下毒,不論是試探也好,是真心想要他的命也罷,他這人心眼小,記仇,總是要把賬算回來的。

   他也不怕讓蕭重華知道他與那丫頭的關係。

   他不搞藏着掖着,冷落你、疏遠你是爲了你好那一套。

   他要護的人,就明明白白護着。

   讓所有人知道,動她的代價。

   “三殿下這會兒應該被困在水上了,沒十天半個月回不來。”

   他的人,會好好招呼蕭重華的。

   衛老太君沒說你居然敢算計皇子、如此大逆不道云云之類的話,他們衛家曾經就是太老實忠厚,結果如何了?

   要不是七郎留在京城考狀元,沒上戰場,怕是也會落個馬革裹屍的下場。

   “三個孩子呢?”衛老太君問。

   衛廷道:“大虎二虎小虎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我過陣子再把他們接回來,如今,還是先不要引人注目。”

   “大虎二虎小虎?”衛老太君眉頭一皺,“你給起的小名?”

   衛廷神色不變:“……嗯。”

   衛老太君想見三個孩子,可想到京城的局勢,又覺得再等等也無妨,反正也已經等了兩三年了,不差這幾日。

   衛老太君又道:“聽你五嫂說,你把人家姑娘給糟蹋了?”

   衛廷笑了笑:“沒有的事,五嫂誤會了。”

   “是誤會最好,你別沒成親,就在外頭給我招惹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

   “祖母,我像是那種人嗎?”

   “你不像。”衛老太君道,“你是。”

   衛廷:……祖傳的毒舌,真不怪自己。

   衛老太君沒在這一話題上糾結太久:“你表妹家裏,又來提你們的親事了,問你何時還俗。”

   衛廷道:“陛下沒下旨……”

   “你當真在乎那一道旨意?”衛老太君可太瞭解這個孫子了,聖上是一時被他噎了,下不了臺,他真想還俗,有的是法子。

   “靈犀郡主已經求到了太皇太后的懿旨,你點個頭,太皇太后立馬免了你的修行。怎麼?不願意?”

   衛廷斂起眉間的幾分隨性與不羈,正色道:“祖母,我不能娶她。”

   衛老太君道:“指腹爲婚的親事,是你不要就不要的?惠安公主看上了你,要你去給她做駙馬。你自然是不能尚公主的,別說你不願意,就是你願意,我也不會同意。”

   在大周朝,駙馬是不能入朝爲官的,這意味着衛廷卸去將軍之位,交出手裏的兵權。

   “你是惠安公主看上的人,誰敢嫁你,就是和她搶駙馬,除了靈犀郡主,也找不到第二個敢得罪惠安公主的人了。”

   衛廷淡淡說道:“當初與靈犀郡主指腹爲婚的不是我。”

   衛老太冷聲道:“對,是你六哥!可老六沒了!作爲衛家唯一的男人,你,衛廷,就該擔負起這門親事!”

   衛廷沉默。

   良久,他望進衛老太君的眸子,十分不要臉地說:“祖母,我不舉。”

   衛老太君:“???”

   -

   門外,蔣氏與藍氏、陳氏鬼鬼祟祟地趴在門口,不是將耳朵貼在門縫上,就是將眼珠子摁進門縫裏。

   “你們幾個在做什麼?”

   身後陡然傳來一道嚴厲的聲音,三人嚇了一大跳,齊刷刷地站起來,轉過身,尷尬地打了招呼。

   “大嫂,二嫂。”

   適才開口的是大嫂褚氏。

   與她一道過來的是二嫂李氏。

   褚氏不苟言笑,在家裏,除了衛老太君,屬她最威嚴。

   她問道:“小七回來了?”

   蔣氏小聲道:“在裏頭和祖母說話。”

   褚氏的目光掃過三人明顯不對勁的神色:“你們怎麼了?一個個的臉色這麼奇怪。”

   四嫂藍氏眼眶紅紅的:“大嫂,小七他……”

   褚氏皺眉:“他怎麼了?”

   藍氏哽咽道:“他不舉……難怪這麼大了還不近女色——”

   剛來開房門就被“不舉”的衛廷:“……”

   幾個嫂嫂尷尬極了。

   衛廷是一臉淡定,大大方方與幾位嫂嫂打了招呼,雲淡風輕地離開了。

   藍氏更想哭了:“他還故作堅強——”

   黑暗中,衛廷的步子踉蹌了下。

   衛老太君將褚氏叫了進來,其餘幾個打發回去睡覺了。

   “你怎麼看?”

   衛老太君問褚氏。

   祖孫二人的談話,衛老太君沒隱瞞褚氏。

   兒媳性情淡泊,不染俗世,是褚氏這個長孫媳婦兒與她一起撐起後宅的。

   褚氏道:“祖母是指小七?他當真——”

   衛老太君氣悶道:“哼,這種混話,也就他講得出口!不要臉的小東西!”

   褚氏笑了下,脣角弧度極淡,彷彿並未笑過似的。

   她說道:“看來小七當真不願娶靈犀郡主,依我看,這樁親事就算了吧。”

   衛老太君氣悶地說道:“不算能怎麼着?把他綁上花轎麼?給他灌一碗迷藥,送入洞房,等迷藥醒了,信不信他能把靈犀郡主扔到河裏去?”

   衛廷真幹得出來這種事。

   別看他在鄉下一副正正經經、特別像個人的高嶺之花做派,那是沒有他發揮的餘地。

   再者,在樸實無華的鄉親們面前,他也端着呢。

   面對京城的世家子弟,衛廷向來是不留情面的。

   少年本輕狂。

   尤其是衛家發生變故後,衛廷的刀劍在沙場餵飽了血,回京時整個人多了幾分冷血戾氣。

   這樣的衛廷,就更不好招惹了。

   衛老太君花白的眉頭一擰:“不行,不能這麼慣着他,無法無天了都!他說不娶就不娶?多大的人了?是想打一輩子光棍嗎?他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行情,輪得到他挑三揀四?”

   褚氏沒說話。

   小七的行情……不是不好,恰恰相反,是太好。

   京城多少女兒家爲他芳心碎盡,可誰敢和公主搶男人?

   衛老太君把跟着衛廷回京的暗衛叫了過來:“小七當真沒在外頭招惹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吧?”

   暗衛道:“沒有,少爺很潔身自好的,從不許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靠近。”

   衛老太君還算滿意。

   暗衛道:“少爺只讓一個女人靠近。”

   衛老太君一怔:“什麼?什麼女人?”

   暗衛愣愣道:“少爺沒和您說嗎?他在青州遭遇追殺,受了重傷,被人捉回去做了倒插門女婿。”

   褚氏一驚:“倒插門女婿?”

   暗衛嗯啊了一聲,把從尉遲修那兒聽來的騷話說了:“少爺這個倒插門女婿,當得還挺歡的,喫軟飯喫得可香了,都不想回來了呢。”

   褚氏倒抽一口涼氣!

   衛老太君的柺杖重重地砸在地上:“衛、惜、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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