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裏叼着一根工字牌的小雪茄,抽得真帶勁兒,滿屋子都是瓦藍瓦藍的煙氣。 這種小雪茄是便宜貨,五塊錢一盒,一盒五條,也就一塊錢一條。但那可是四川的葉子菸,等於是直接抽一種辣味葉子。一般人抽不了,抽得了的都不是一般人,是老煙槍。
這人看上去也是一臉兇狠,雙眼尖厲得像是狼一樣。不過呢,眼眶上一片青紫,一邊臉頰也微微地腫着。這看上去,好像是捱了一頓痛揍,不知道是哪個更狠的人下的手。
他的旁邊,站着的就是那個保安隊長:曾雄。
曾雄剛彙報完了剛纔的事兒,扇了扇鼻子,輕輕咳了幾下,他都受不了這味兒。
他接着說:
“範總,大致經過就是這樣。我看那個陸總監也不像是愛惹是生非的人,小龍惹了他女朋友,只能算他倒黴。我們就收這麼一點保護費,給兄弟們撈點外快,又不單單是我們這麼做,其它地方也是啊!屁大一點小事,我聽陸總監的口氣,也不想多管。”
那個範總,就是天鴻商城的總經理了。
他咧咧嘴,冷笑一聲。似乎牽動了傷口,又齜了一下牙,然後說道:“老曾,那個陸晨啊,你可別掉以輕心,那是一隻老狐狸!在麻痹你呢,表面上一套,暗地裏一套。我敢說,這收保護費的事,他絕對會想辦法對付的,你信不信?”
曾雄愣了愣:“範總,我是半信半疑。”
範總嘿嘿一笑:“總之我們注意防範就是了,奶奶的……陸晨,這名字我一聽就窩火!”說着,不禁摸了摸青紫的眼眶,不禁一聲痛叫。
“怎麼了?陸總……呃,那個陸晨,跟你不妥?”曾雄小心翼翼地問。看見範總嘴裏咬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帶着一股恨意,爲了避嫌,他也直呼其名了。
眼眶那青紫,不會是陸晨打的吧?
範總跟他鬧什麼矛盾了?
曾雄心裏有挺多疑問,但不敢問,做人得揣着一點糊塗纔行。
“豈止是不妥,特麼的!”範總越說越氣:“那個王八蛋,害我被百總叫去,二話不說,先朝我眼眶打了一拳,然後再一巴掌!”
曾雄立刻憋住笑,肚子頓時有點抽筋的感覺。
原來是大老闆打的!
他裝着挺難受挺同情的樣子,問道:“範總,這大老闆他……爲什麼打你呀?”
範總瞪他一眼:“特麼的,問什麼問!……不管怎麼說,這口氣我咽不下,你給我找幾個小鬼,不要我們這裏的,外邊去找,一人塞個二百塊錢也夠了,就守在外邊的街道上,看見那陸晨出去了,衝上去就狠揍一頓,打個半死就半死放着!”
聽了範總這惡狠狠的話,曾雄大喫一驚:“範總,你開玩笑吧?打打打……打那個陸總監?這……這怎麼回事啊?不大好吧?”
“特麼的!讓你叫你就叫!”範總喝道:“那麼囉嗦幹嘛!”
說着,這牽動了傷勢,可真有點難受。
曾雄愁眉苦臉:“萬一被翻出來了怎麼辦?範總,大老闆肯定……不會放過我們的。”
範總陰陰地笑:“翻不出來的,你放心好了,天塌下來有我頂着呢……”想了想,說:“讓那幫小鬼打陸晨的時候,說是小龍叫他們來的,小龍要報斷臂之仇。這樣,萬一查起來,也就是查到小龍身上!我們就推說不知情,可能是小龍他自己爲了報仇、爲了泄憤,私自找人去打陸晨的!我們還勸過他別衝動,他自己要玩火!”
曾雄又是一驚:“這這……這是把小龍放死裏整啊?”
“那個倒黴蛋,是他撞正衰神了!”範總把剩下半截的雪茄狠狠地朝地上一扔:“無毒不丈夫,萬一真死了,我給他家一筆撫卹金,反正都是廢物!”
說着,這傢伙的眼神顯得很陰森,鬼一樣。
要是眼神能喫人,陸晨都會被他喫進去。
曾雄看了,那都一陣陣的不寒而慄。他鬧不明白,爲什麼範總要這麼對付陸總監,人家可是大老闆的紅人啊!就算是陸晨站在這裏,聽到了這些,他也不會明白,咱跟這個範總遠無怨近無仇的,怎麼要這麼折騰自己?
要是百侯在,他就知道。
這個天鴻商城的總經理,可不就是那宋建國的一哥們。前兩天,百侯把他叫過來,二話不說先一拳一巴掌,再逼着他把晨紅公司的奸細都吐了出來!
要不是陸晨,自己也不會受這奇恥大辱,範總就把陸總監恨入骨子裏了。
這不,報仇的機會來了,犧牲一個小小頭目,不算什麼!
再說在習麗的那間店裏頭。
大家都喝得挺有勁的呢,雖然喝的是廉價酒,喫的是簡單的下酒菜,但大家喫喫喝喝,還是挺開心的。
他們都不知道,在這棟大樓的下邊,五六個混混縮頭縮腦地藏在某個角落裏,直盯着大樓的大門。其中一個嘀咕說:“奶奶的,那傢伙不會早走了吧?我們在這傻等!”
“不會!”另一個混混指了指街邊停着的一輛路虎:“雄哥說了,那車子就是那傢伙的!守着車子,就能守到他,沒錯兒!”
“今晚的事有些玄啊!你們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是雄哥叫我們打人,爲什麼待會兒打人的時候,要說是小龍哥指派的?要替小龍哥報仇?”
“笨蛋!小龍哥是雄哥的人,雄哥叫我們打人,就是小龍哥叫我們打人!”
“這也不對!雄哥還再三交代了,絕對不准我們說出他,就算被抓住了也不能說,只能說是小龍哥交代的!這是怎麼回事?”
“沒錯!我也覺得玄……你們想想,雄哥手下的人那麼多,還有範總、天鴻商城,整個百侯集團,那麼多人手,爲什麼要叫我們?”
“我說你們煩不煩啊?有錢賺不就是了?那麼多唧唧歪歪?一人一百五十塊錢呢!夠找個妞爽一炮的了……”
“行了行了,等着吧!”
範總給的錢是一人二百塊,曾雄給的是一人一百五十塊,這就叫生財有道,時刻不忘發點小財。
差不多一點的時候,服裝店裏的小酒宴結束了。
關店門,各回各家。
三人商量好了,車是不能開了,打電話叫個代駕的過來開車,先把習麗送回去。
這麼晚了,找誰呢?陸晨想了想,忽然想到這地方離人民北路也挺近的,那不是馬傑的地盤麼?這小子一直都是一個夜摸鬼,八成還在那精神着,逮他來做過車伕!
陸晨打了個電話給他,這倒是沒一會兒就接了,馬傑在那邊傳來的聲音,果然挺精神,也挺興奮:“嗨!陸總監,打電話給我有什麼吩咐?”
那嘴甜得!現在,這往日裏飛揚跋扈的小頭目對陸晨可是恭敬得很,時不時就帶着一幫兄弟去香塵大院裏做義工--當然,安慧按照陸晨的交待,也給了他們不少好處,這就讓他們更積極了!
陸晨將事情簡單概要地說了一遍,馬傑立馬顯得義不容辭:“對了,喝了酒絕對不能開車!陸總監你的境界真高,真是高風亮節……”
這話一說,陸晨差點笑出聲來,這都什麼形容了?
“……正好我沒喝酒,在打牌呢!我都贏了好幾把了,但贏再多,也比不過給您做司機啊,我現在就去!”
掛了電話,在一邊一直聽着的司馬嫺就很好奇:“先生,那個人是誰呀?怎麼對你那麼恭敬?”
“我看啊!”習麗掩嘴一笑:“一定是陸總監的小弟!”
三人邊說笑着,邊下了樓。
站在街邊,午夜的寒風有些凍人,司馬嫺打了個噴嚏,陸晨立刻將她摟在懷裏,讓她感受自己的溫暖。
習麗在一邊看着,有些心酸。
陸晨低聲說:“等一等,人很快就到……”
果然就有人來了,但不是一兩個,也不是馬傑,也不是坐着什麼車子來的。人家是四五個啊,從街那邊竄過來的,手上居然還拿着鐵棍,一付來勢洶洶的樣子。
“特麼的!看看那傢伙,死到臨頭還抱着美女不放!”
“我都等死了,吹了三四個鐘頭的風,腿都麻了!”
“少廢話,做了他!”
說話間,這些人已經衝了過來,手上就把鐵棍舉起,兜頭兜腦地朝陸晨砸去。
陸晨眼睛裏寒光一閃,立刻推開習麗和司馬嫺,喊道:“躲到一邊去!”
同時間,閃身躲過了最先劈過來的一棍,順手抓住那傢伙的長頭髮,猛地朝下一拽。然後,借力朝第二個撲過來的混混踹出一腳,正好踢到他面門上。
說時遲啊那時快,就一照面的工夫,那電光火石之間,兩個混混就一個捂着腦袋一個捂着臉地哎喲叫痛。
這看起來是簡單,但沒有速度、沒有經驗,不夠狠,哪能一下子打倒兩個人?
弄翻兩個人後,陸晨迅速後撤,卻見本來跑開去的習麗和司馬嫺又跑了回來。兩個人,一個手中拿着大掃把,一個手中一根竹竿,顯然是來救駕的。
陸晨哭笑不得,趕緊揮手:“別過來,躲起來!別瞎折騰!”
習麗喊:“陸總監,我們一起上,逃是沒用的,總不能看着你一個人拼!”
“對!”司馬嫺也果敢地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