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沈慕林回國了。
看着夜幕中飛離R市的那班客機，路源有些惆悵，又很是輕鬆。
終於不用故意冷落沈慕林，不用直面內心那沒完沒了的愧疚感，真好。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快要凌晨兩點了，路源困的睜不開眼睛，也懶得洗澡，換了睡衣以後倒在牀上沒兩分鐘就睡着了。
這一覺睡的特踏實，要不是程雨馨打電話來，他可能會一直睡到中午。
“喂……”
“你還沒起牀？不是說今天一起去福利院嗎？”
路源趴在牀上，睡眼惺忪的看了看時間，頓時精神了大半，“哦，我在等我哥呢……”
程雨馨有些埋怨的說，“我也一直在等你啊，還想請你們喫早餐呢。”
“好啦好啦，半個小時到你家樓下！”路源果斷的掛斷電話，打給路傑，“哥！起牀沒！”
“你以爲我是你。”
路傑真是個戰鬥英雄，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雞早，路源不得不佩服，“我把福利院的地址發給你，我和程老師大概一個小時後到，咱們在那會和。”
路源用了十五分鐘洗漱更衣，然後急火火的跑到樓下，“姑姑！姑姑！姑姑！”
“過兒，作爲一個大俠，你可以不可以別這麼咕咕叫。”路行娜正在陪老爺子下棋，聽到路源喊她隨口開了個玩笑，被老爺子瞪了一眼，喫掉了一個車，“啊，爸，你不是說讓着我嗎。”
老爺子慢條斯理的喝了口茶，“有點長輩的樣。”
路行娜撇撇嘴，正色道，“什麼事啊？”
“我姑父有沒有什麼好煙，給我一條好不好？”路源覺得自己求路傑辦事，怎麼也要送點禮，當然，他的錢要省着點花。
路行娜看他一眼，帶着殺氣，“你抽菸？”
“不是，給我親愛的哥哥。”
“在我房間櫃子裏，你自己去拿吧。”
路源拿了煙，衝着路行娜深深的鞠了一躬，“謝謝姑姑！爺爺再見！”
看他鞠完躬跟一陣風似的跑出門，路行娜無奈的搖了搖頭，“您還說讓我別總把他當小孩，你看看他，像個大人樣嗎？”
“小源天生就是這性子，就是七老八十也改不了多少，可他現在有自己的主意，要過自己的日子，那就是個大人，他要做什麼，我們做家長的，可以幫着把把關，不要去管束他，在外面磕碰了，知道疼了，有些道理自然而然就懂了。”老爺子說着，隨手挪動了自己的炮，“將軍。”
路行娜聽得出父親在藉着路源的事說路傑，她不太好意思的低下頭，“我知道。”
……
程雨馨時間觀念很重，路源受她影響，現在也很守時，說好了半個小時到，就半個小時到，一分鐘都沒有晚。
“程老師！”打開車窗，看到程雨馨，路源眼睛都亮了。
她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藏藍色運動服，頭髮利落的紮成馬尾，看上去就像大學生一樣清爽動人，在她身上，路源總是能看到一些吸引人的反差。
程雨馨遞給他一個牛皮紙袋，“還沒喫飯吧，我自己包的包子。”
“包子？我都不知道你還會這個，什麼時候給我做頓飯喫唄？”事實上，交往這麼久，路源連她家都沒有去過。
應該是女人的套路，欲擒故縱什麼的，路源聽到她說，“要看你的表現。”
“那你就看着吧！”
福利院在R市郊區，條件相比那些被資助的福利院要差了一些，不過困難有困難的好處，基本上大學生的課外活動都會選擇這些條件不好的福利院來做志願者，趕上週六，院裏可熱鬧了，或者說，吵的要命。
也是因爲這個，路源每次都只把程雨馨送到門口，不願意進去，他把車停在道邊上，伸手去拿包子，“等會我哥，他馬上就到。”
“我們進去等吧，順便看看晴晴。”
路源想到自己昨天晚上和路傑撒的謊，點了點頭。
晴晴是那個患有先天性心臟病的小女孩的名字，據院長說這個孩子剛滿月就被扔到了福利院門口，襁褓裏也只有她的病例和名字，按理說循着病例可以找到她的父母，不過既然是已經被棄養的孩子，找到父母也沒有什麼用處。
路源跟着程雨馨找到晴晴時，年僅四歲的小女孩正坐在凳子上，玩着缺少了一條腿的芭比娃娃，瘦瘦小小又孤零零的模樣還真可憐。
“晴晴~”
看到程雨馨，悶悶不樂的晴晴一下子就笑了，撲到了她的懷中，親親熱熱的喊了一聲阿姨，看得出來兩人感情深厚。
程雨馨很快就放開了晴晴，把她拉到路源跟前，用英文說，“這是要資助你做手術的人，叫路叔叔。”
小女孩猛然變得緊張侷促起來，年紀幼小的她彷彿十分清楚路源帶給她的東西有多麼的重要，她啞着嗓子，幾乎是無聲的叫了一句，“路叔叔。”
大概是覺得自己表現的不好，小女孩都快要哭出來了。
路源不喜歡小孩，也不擅長煽情，他低着頭，看着剛到他膝蓋的晴晴，心裏忽然就軟的一塌糊塗，他蹲下身，摸了摸晴晴很短很短的頭髮，抬眸對程雨馨說，“我現在理解你爲什麼想要給她治病了。”
程雨馨笑，“你理解就好。”
路傑很快就到了，他不止一個人來，還帶來了一個非常帥的大帥哥。
有多帥呢，明明是個地地道道的中國人，還有路傑這種的混血兒在前，可他一進福利院，那些來做志願者的外國女學生便十分統一的發出了驚呼，就連路傑在看到他的時候都不免驚豔了一下。
什麼叫目若寒星，鼻如懸膽，這就是了。
關鍵是長的好看也就罷了，身材也沒得挑，大長腿一邁，旁邊的小姑娘都要流口水了。
路源側頭看一眼女友，見她淡定的抱着晴晴，心裏舒坦極了。
路傑領着那人走到路源跟前，介紹道，“這是我朋友黎琮，腫瘤科醫生，黎琮，這是我弟弟路源，他女朋友程雨馨。”
“你們好。”他只說了這一句話，路源就能感覺得出他是一個非常拽的人。
也是，這麼帥，這麼年輕，職業地位還這麼高，擱路源身上路源也要拽。
可惜，他現在沒有那個拽的資本，“哥，這是我給你買的煙，辛苦你跑這一趟！”
路傑接過那條煙，欣慰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這是你給我買的！”
“是啊。”路源一點都不心虛，“我看姑父抽這個，一定是好的，特意給你買的呢。”
“多少錢。”
“……”
“我打死你！”
……
路傑的辦事效率非常高，他沒有過多的廢話，直接帶着黎琮去了院長那進行交涉，院長對他要資助晴晴的事感恩戴德，畢竟這些年來爲了維持晴晴的生命，給福利院帶來了太大負擔，如果能進行手術是最好不過的。
“哥！”看路傑從院長辦公室裏出來，路源激動的跑過去，他就是沒吐舌頭，要吐舌頭就是哈巴狗本狗了，“怎麼樣怎麼樣？”
路傑掃了他一眼，“你說呢。”
“我說我哥是個大好人！”
這馬屁拍的路傑很順心，他笑了笑，看向遠處和程雨馨玩耍的晴晴，“明天院長會把她送到黎琮單位去，黎琮會解決住院和手術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能當甩手掌櫃簡直太棒了，路源笑的眼睛彎彎，酒窩深深，“謝謝哥！謝謝黎醫生！你們肯定還沒喫午飯吧！我請客！想喫什麼！”
路傑轉過頭問黎琮，“想喫什麼，不用客氣。”
路源連忙附和，“對對對，不用客氣！”
“都聽你的。”黎琮笑着對路傑說。
看着他倆，路源腦子裏那根弦忽然被撥了一下。
臥槽！這個黎醫生，和他哥不會是那種關係吧！
咦——路傑也太不是人了，昨天可還摟着那外國小哥呢！
不過這個黎醫生瞅着挺爺們的，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居然也是個GAY……難道和男人處對象比和女人好嗎？
沒到半個小時，路源就打消了這個疑慮。
路傑做主選了一家中餐館，裏面用餐的絕大部分都是有着東方審美的中國人，所以四人走進去時不可避免的吸引了不少目光，尤其是程雨馨，餐廳內所有女性看她的眼神都充滿了羨慕和嫉妒，一副恨不得取而代之的模樣。
不爲別的，只因爲黎琮對程雨馨實在是太殷勤了，幫忙開門，拉椅子，甚至連一次性碗筷的外包裝都替她打開。
路源坐在那，都他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多餘的。
這不是擺明了要勾搭他女朋友嗎！當着他的面挖牆腳也太過分了吧！哥你也不管管他！你要看着弟弟戴綠帽子嗎！
要不是挨着剛承完人情不好發作的份上，路源就要開口罵人了。
他咬牙切齒的盯着黎琮，希望他能感受到自己的不爽。
然而黎琮與他對視了一下，淡定的移開了視線，不僅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了，他拿着菜單，遞給程雨馨，露出了一個勾人的微笑，“女士優先，點你喜歡喫的。”
是你請客嗎！王八蛋！
程雨馨接過來，轉手給了路源，“我不知道喫什麼好，還是你來點吧。”
舒服——
路源咧着嘴笑起來，眼睛裏滿是得意。
看吧，不管你怎麼賣弄風騷，我女朋友都不會鳥你的，她一心只愛我~
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有人爭搶那就更是稀罕的寶貝了，路源把菜單還給程雨馨，難得讓她在喫上面做一回主，“人家讓你點你就點唄。”
他這樣一說，程雨馨便也不再推辭，“那好吧。”
之後黎琮沒有繼續對程雨馨放電，甚至連話都很少說，又恢復了在福利院時的那股拽勁兒。
路源以爲他是看出程雨馨的忠貞不渝，選擇了放棄，美滋滋的多要了一碗米飯，沒有注意到程雨馨逐漸蒼白的臉。
“呼……好飽啊。”連喫了兩個包子兩碗大米飯，路源撐的肚子和名字一樣圓，他懶懶的靠在椅背上，衝着早已喫完在等他的路傑擺了擺手，“哥，你先回去吧，我結賬就行。”
路傑瞪他，眼睛裏的火光和路行娜如出一轍，“你以爲我在這等你是等着給你結賬！”
“啊？那你要幹嘛？”
“跟我回趟家，我今天要回家住。”
路源頓時有點爲難了。
他原計劃是和程老師去看電影，喫晚飯，藉口說在路傑那住然後去程老師家過夜，可現在路傑不僅讓他跟着一起回家，還說要在家住……
路傑難得纔回家一次。
路源權衡了一下，只好滿臉苦悶的放棄了自己人生大計劃，轉頭對程雨馨說，“程老師，我今天不能和你一起玩了。”
“沒關係，我自己打車回去吧。”
程老師真是善解人意，路源湊過去吧唧親了一口她的臉，“那我明天中午去找你。”
程雨馨點點頭，拎着包離開了餐廳。
等她走了，黎琮忽然笑了一聲，明晃晃的嘲笑，衝着路源來的。
他的瞧不起實在太明顯了，路源無法再忍耐，“你笑什麼！”
黎琮挑眉，上下打量他，“沒什麼，覺得你幼稚。”
三十歲的路源恨他這句幼稚，氣急敗壞的要拍桌子，被路傑攔住，“好了好了，不生氣。”
路傑對他兇巴巴的路源可以接受，可他不能接受路傑拉偏架，“哥！你沒看到他什麼樣嗎！你還幫着他！”
路傑也覺得黎琮有些過份了，“黎琮，別欺負我弟弟。”
路源更生氣了，他真的非常非常的討厭這個黎琮。
總之今天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美好。
第二天也是。
路源是萬萬沒想到，大好週末居然被安排上了親子活動，姑姑要帶着他和路傑一起去逛商場，買過冬穿的衣服。
他不去，路傑就不去，路傑不去，姑姑就難過。
想着母子倆難得能有一個和睦相處的時光，路源一狠心一跺腳，給女友打了個電話，告知她自己今天不能去找她了。
程雨馨一點沒使小性子，只是說今天晴晴住院，她要去醫院看看。
路源的心哐當一下。
晴晴在黎琮縮在的醫院住院，程老師去看她，不就意味着會看到黎琮嗎！他不在跟前程老師要是禁不住誘惑可怎麼辦！
愛情和親情這道選擇題時隔一天再次擺到路源面前，他在痛苦的糾結後，還是選擇了後者。
嗯……主要是他相信程老師，不會紅杏出牆的。
就這樣，路源心甘情願的陪着母子倆去逛街了，讓他覺得不甘願的是，路行娜一件衣服要買兩份，非要讓他和路傑穿的跟雙胞胎一樣。
路源是真不想穿，不過看路傑都黑着臉忍下來了，他還有什麼不能忍的。
在商場裏血拼了半天，路行娜終於滿足了，她笑着對面前穿的一模一樣的兄弟倆說，“行了，咱們回家吧。”
看到解脫曙光的路源差點蹦個高，“姑姑，我不回去了，我要出去玩。”
路傑顯然也承受不住了，“我和他一起去。”
自從路源和路傑關係變好，路行娜與路傑的母子關係纔算是有所緩和，在路源沒來之前，她從未想過有一天能帶着兒子來逛街，所以兄弟倆說要一起出去玩，路行娜絕對不會阻攔，“那你們幫我把東西拎到車上。”
“好！”
送走了路行娜，路源轉頭和身旁的路傑說，“你看姑姑今天多高興。”
路傑沒有接話茬，反而問他，“你要去哪？”
“去醫院！”路源想到黎琮，危機感又冒了出來，忍不住對路傑抱怨，“你從哪找來那麼個人啊，昨天喫飯的時候看他那個殷勤勁兒！今天程老師自己去醫院，他指不定要怎麼着呢！”
路傑難得沒有發脾氣，而是溫吞的叫了他一聲，“……小源。”
路源被他叫的渾身起雞皮疙瘩，“你，你是不是哪裏出問題了。”
從路傑昨天主動要回家住開始，路源就覺得不對勁，“哥，你不是得什麼絕症了吧……”
啪。
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路源的肩膀上，“你會不會說話。”
路源穿得厚實，一點也不疼，“那你幹嘛這樣啊。”
地下車庫裏吹來一陣冷風，路源看着路傑臉上的表情，只覺得加倍的冷。
他感覺到，路傑可能是要和他宣佈什麼噩耗。
看他被風吹的發抖，路傑沉重的嘆了口氣，“到車上說吧。”
明知道肯定沒好事了，路源也就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你趕緊說吧，給我個痛快行不行。”
“關於程雨馨的事……”
“程老師，程老師怎麼了？”
路傑拿出一個文件夾，“昨天程雨馨離開後，我一直讓人跟蹤她，這是昨天拍到的照片，還有那個孩子的資料，以及……程雨馨的一些資料。”
臥槽？
路源眼睛瞪的溜圓，“你沒事調查她幹嘛？”
路傑皺着眉頭用文件夾拍他，“你是不是傻？沒事我調查她幹嘛？”
好像也有道理。
路源把文件夾打開，先是從裏面抽出了關於晴晴的資料，“我靠，你居然查到她父母了，這纔多長時間？”
“我真是服你了。”對弟弟那點憐惜之情在他的愚蠢下被揮霍的乾乾淨淨，“那個時間出生的先心女嬰整個R市就這麼一個，只要她不是在家裏生出來的，想查到她父母是誰很容易。”
“所以呢？她父母是誰和我有什麼關係，跟程雨馨有什麼關係？”
“接着往下看啊！”
路源其實在路傑和他說調查程雨馨的時候心都懸到了嗓子眼，生怕晴晴其實是程雨馨的孩子，不過看到兩個陌生的名字，他已經放輕鬆很多了，“吼什麼嘛……”
路源又拿出那一厚摞的照片。
照片裏是程雨馨和另一個女人，路源看着很面熟，想了半天才記起來自己在程雨馨的手機壁紙上看到過這個人，“這不是程雨馨的，表妹嗎？”
路源想問的其實是，這個人不是在國內嗎……
“這個女人就是那個混血兒的生母。”
路源真的懵逼了，因爲他翻到了兩個女人抱在一起的照片，不僅抱了，她們還嘴對嘴的親在一塊了。
看路源傻愣在那半天說不出話，路傑也就沒有什麼脾氣了，“程雨馨是個女同性戀，照片裏這個人就是那孩子的生母王雪，程雨馨爲了王雪和家裏鬧掰了，被趕了出來，因爲R市支持同性婚姻，她拿到碩士學位後就帶着王雪到了R市，本來打算和王雪結婚以後就回國……”
“你等等！你讓我緩一緩……”路源打開車窗，深吸了幾口氣，聲音顫抖的說，“繼續，繼續吧。”
“她們來R市的那段時間，R市治安很亂，王雪差點被人強姦，是一個男人救了她，爲了救她，還被人砍了幾刀，臉上留下了一條很長的傷疤。”
路源想到那天在程雨馨學校門口見到的那個刀疤男。
程雨馨分明說，那是她的追求者，還打了他一耳光……
“王雪因此移情別戀，和那個男人在一起了，程雨馨因爲她找了現在的工作，在R市定居，沒過多久，王雪懷孕，生下了先天不足的王晴，由於她沒有工作，那個男人也沒什麼錢，無力撫養，就把孩子送到了福利院，這些年程雨馨一直資助着王晴的醫藥費，王雪的丈夫知道兩人的關係以後，就一直威脅勒索程雨馨，讓程雨馨拿錢給他，否則就會家暴王雪。”
路源聽着聽着都忘了傷心這回事了。
這他媽什麼劇情？程雨馨換個性別都可以上中央八套了。
“然後呢？”
路傑被弟弟充滿求知慾的模樣活生生的逗笑了，“你當我給你講故事呢！”
路源搖了搖頭，“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說呢，我能找的到王雪，我還找不到她丈夫。”
原來是這樣……
路源說不出自己心裏是什麼滋味，就覺得嘴裏苦，苦的他都想幹嘔。
事實上，他確實嘔了。
路源推開車門，趴在真皮座椅上，腦袋幾乎快要垂在地面，一個勁的吐着胃裏反出來的酸水。
“小源，你怎麼樣？沒事吧？”
仗着自己現在悽慘又可憐，路源一把推開路傑，“操，擱在你身上你能沒事嗎！”
路傑嘆了口氣，輕輕的拍着他的背，“那王晴還治嗎？”
路源沒回答，他吐了一會，舒服不少，抹了一把眼角沁出的生理淚水後重新坐了起來，“不對，順序好像不太對。”
“什麼意思？”
“昨天黎琮是故意試探程雨馨的對吧？可那些照片明明是程雨馨走之後拍下來的，你早就知道她喜歡女人？”
路傑實話實說，“沈慕林看出來的，我只是證實一下，現在我真的挺佩服他，就憑着R市支持同性婚姻這點，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沈慕林……
要不是看過小說，路源真的懷疑他有特異功能。
“哥，我們……去醫院吧。”
路傑頓時頭頂冒火，“你還要去找她！”
路源搖頭，“我想聽她親口和我說。”
對於程雨馨，路源不得不承認，自己動了真格的，和程雨馨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裏，他付出了太多努力，不說別的，就每天接送她上下班這點，路源都是硬咬着牙去做的。
他對自己的獎勵期盼了太久，得到的卻是老太太裹腳布一般的爛故事。
實在是，意難平。
一路疾馳，抵達醫院。
路源一言不發的跟着路傑去了黎琮的辦公室，黎琮看到他，又像昨天那樣笑了一聲，明顯知道他有多丟人。
真的，比起欺騙自己的程雨馨，路源更討厭黎琮，“你笑個屁！”
黎琮跟看不懂事的小孩一樣看他，“笑不行嗎？”
“黎琮！”
路傑的語氣，也比昨天更嚴肅。
在路傑眼裏，弟弟已經夠可憐了，他不想讓任何人再讓弟弟難過，就是好哥們也不可以。
“……你們找我什麼事？”
“帶我們去王晴的病房。”
“嗯，走吧。”
這是一家大醫院，腫瘤科裏心血管外科很遠很遠，路源從沒覺得醫院的走廊這麼長過，好像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如果沒有盡頭就好了，如果盡頭消失就好了。
可惜，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
“就這了。”黎琮把他們帶到，沒有推門，也沒有離開，站在一旁打算看熱鬧。
路源已經丟人丟到家了，可還是想維護自己最後一點尊嚴，他轉過身，看着兩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你們能不能先回避一下。”
路傑二話不說，扯着黎琮去了安全出口。
路源站在病房前，透過窗戶往裏面看，程雨馨正拿着嶄新的芭比娃娃逗病牀上的小女孩玩，她的眼神是那樣的溫柔，安寧，充滿愛意。
媽的！
怎麼人家重生一次就能走上人生巔峯，他重生一次就沒有一件事是順利的，想好好的過屬於自己的人生，還他媽的被騙的團團轉！上輩子他活到三十歲，也沒遇到過這種事！
被女人戴綠帽子，操他媽！
路源越看越生氣，一腳踹開了病房門，“程雨馨！”
裏面的兩個人都被他嚇了一跳，王晴更是直接哭了出來，她不敢大聲哭，就那麼抽抽搭搭的掉眼淚。
讓路源多少找回一些理智。
“程雨馨，你跟我出來一下。”
程雨馨看着他，似乎猜到了什麼，笑的有些僵硬，“你稍等我一會，我哄哄晴晴。”
路源要真是二十三歲，聽到稍等這兩個字肯定要氣的掀桌子。
成熟的三十歲，多少會不一樣。
他陰沉着臉，轉身走出了病房。
沒過多久，程雨馨出來了，“我們去外面說吧，這裏來往人太多……”
不管到了什麼時候，程雨馨總能這樣體面。
路源也需要這份體面，他不能在丟人了。
他跟着程雨馨走到了醫院花園裏無人的角落時，情緒已經平靜許多，“我不想和你廢話了，你就告訴我，王雪是怎麼回事，別撒謊騙我，說實話。”
程雨馨終於不笑了，微微垂下的嘴角是苦澀的，“我以爲，能瞞到晴晴做完手術，我想手術結束以後，再告訴你這一切的。”
“你他媽和我分開就去和女人接吻！這麼光明正大也能叫瞞！”路源再次被她氣的跳腳，平平順順的兩輩子，這麼激動還是他頭一次。
“我……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小源，我是真心喜歡你，真的，我對王雪，只是有罪惡感而已……”程雨馨的話間已經開始混亂了，“是我把她帶到R市，害她經歷了一些不好的事，嫁給了一個不好的男人，這輩子都要陷在深淵裏……”
路源惡狠狠的打斷她，往日裏清澈乾淨的杏眸此刻充滿了猩紅的怒火，“你放屁！你這麼說就是想讓我給王晴治病！你拿我當傻子是不是！你要騙我幾次！”
程雨馨一怔，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我沒有騙你，我承認，起初和你在一起，是爲了給晴晴治病，可是這麼長時間以來，你對我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裏，我怎麼可能不動心，我真的愛上你了！路源，求求你，把晴晴的病治好以後，我就可以放下這些壓着我的罪惡感，我們忘記這些不愉快的事，忘記以前，重頭開始好不好，我知道你喜歡我，你爺爺也很喜歡我！我們重頭開始！”
路源從來，從來都沒有打過女人，可他現在真的想扇程雨馨一巴掌，“你以爲你是誰？我他媽，我他媽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我爺爺喜歡你？你要不是跟他說我上了你！他怎麼可能會同意我們在一起！”
老太太裹腳布一般的爛故事發展成了瓊瑤戲，路源不想在給自己添堵了，“以後，我們就當不認識。”
“路源——求你了，求你給我一次機會！”程雨馨一把抱住他，就像那天晚上，在酒吧那樣。
“對，我差點忘了，你的生日壓根就不是那天！”路源推開她，手都在發抖，“你，你真是讓我噁心透了！”
程雨馨徹底的失去了體面與優雅，她被推倒在地，趴在那抓住了路源的褲管，一個勁的叫他的名字，哭的眼淚鼻涕混成了一團，“路源，路源……”
看着她這副模樣，路源忽然就不生氣了。
他蹲下身，溫柔的扶起程雨馨，用袖子擦掉她的眼淚，看着程雨馨眼神當中的翼望和欣喜，慢吞吞的說，“我會幫你治好晴晴的。”
“你，你原諒我了……”程雨馨哭的更加厲害，“我知道自己錯了，我以後絕對不會在……”
路源又一次打斷她，“程老師，沒有以後了，我想你可能還不太清楚，我家裏知道這件事之後，你的工作一定保不住了，也不可能繼續留在R市，回國……回國好像也不行，你會生活的很艱難，我建議你，換個國家吧……總之，離我越遠越好。”
在希望中絕望，大概就是程雨馨此刻的神情了。
路源心裏舒服不少，怎麼說也不能就光他一個人不痛快，“你現在就回去收拾東西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程雨馨傻傻的愣在那裏，好像還沒從路源的話中回過神。
……
“小源。”剛進醫院大樓，路源碰上匆匆趕過來的路傑，他一禁鼻子，一頭扎進路傑懷抱裏，“哥——”
從小到大，路源在他懷裏哭還是頭一回，路傑有些不知所措的抱住他，“沒事沒事，哥幫你出氣。”
“出氣不重要！這事你可千萬別和別人說啊！太丟臉了——”
“行行行，我誰都不和誰說，別難受了。”
黎琮在一旁看着，不屑的冷哼了一聲。
幼稚。
“黎琮，我先帶他回去，那小孩就交給你了。”
路源嗖的一下從路傑肩膀上露出頭來，眼淚汪汪的看着黎琮，“那個，小孩，還是接着治吧，她真挺可憐的。”
“……我是你傢俬人醫生嗎？”
路源又開始哭嚎，“哥——”
路傑拍拍他的背，“治治治，黎琮，孩子確實挺無辜的，就當做好事了。”
“好吧……”
路源的哭聲戛然而止，用他啞啞的，還帶着點哭腔的聲音說，“麻煩你了啊，黎醫生……”
剛剛看過程雨馨猙獰的表情，這會連黎琮的面孔都親切起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