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路源醒來時,躺在醫院的病牀上。
他剛睜開眼睛,還沒來得及往天花板之外的地方看一看,滿目純白便冒出四張人臉。
他爺,他爸,他媽,他哥。
西遊記裏好像就有這麼一幕。
路源正想調侃一下,一張口卻是踩了鴨脖子一樣的嘶啞,“啊……”
“寶貝寶貝,先別說話,你都睡三天了,你渴不渴啊?”宋招娣一邊說着一邊哭着,一邊推搡着路生去叫醫生,整個人都處於一種不正常的狀態。
這樣一比較,路老首長還是見過大世面的,“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醫生很快來了,他檢查了一番路源身上的傷口,笑着寬慰那師徒四人,“你們家屬請放心吧,基本上沒有大礙了,這段時間要注意,別讓傷口撕裂。”
“好好好,謝謝醫生。”
路源緩了一會,喝了幾口水,嗓子終於能發出人的動靜了,他向爺爺問道,“林哥呢……”
老爺子笑着道,“你林哥也受了傷,在隔壁病房,還沒醒呢。”
路源的眼淚毫無預兆的順着眼角流下,滴到了枕頭上,他自己卻沒有意識到,“那,那他沒事吧……”
“沒事,估計今天也差不多能醒了。”
路源稍稍安下心,轉而問那兩個綁匪。
路生在旁道,“主謀的王軍已經死了,陳小四一問三不知。”
“死了?他,怎麼死的?”
老爺子仍是慈愛的笑,“失足墜崖。”
……
師徒四人在醫院裏熬了整整三天,路源醒了,他們心裏的那塊大石頭也算落了地,晚上在醫院裏喫過飯後,大師兄二師兄帶着師傅回了家,留下了精力旺盛的三師弟。
三師弟實在不是人。
“路生,你能不能別在我面前喫東西。”
路源挨那一刀傷着了胃,這段時間只能喫流食,路生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咔哧咔哧的啃蘋果,饞的路源胃都疼。
路生掃了他一眼,從兜裏摸出一張紙條,“我問你,我什麼時候去買的QQ糖。
“哈哈哈哈哎呦哎呦……我刀口……”
“你還笑,你知道孫奶奶什麼時候來管我要的賬嗎?”
路源想了一下,“嫂子在旁邊的時候?”
路生惱怒的瞪他,要不是路源躺在病牀上,可能一巴掌就拍過來了。
“我就是跟你開個小玩笑嘛,不過,你是不是快要結婚了?”
上輩子路生是在他二十五歲生日後兩個月結的婚,算一算也就還有五六個月了。
可路生卻給出了不同於上一世的答案,“伴郎病好了我就結婚。”
“這麼快?”
“你嫂子懷孕了,本來我們是不打算這麼早就要的,不過……”路生看着他,忽然正色起來,“你應該知道爲什麼。”
“嫂子同意嗎?”
他們兄弟倆某種程度上講,審美是相同的,路生的女朋友也是個模特。
當然,和路源上輩子交往的那些小野模不同,人家是正經名模,常青藤大學的高材生,家境也十分優越,和路生算的上門當戶對。
路生懶散的往椅子上一靠,“我讓她生她敢不生。”
如果不是後來從嫂子口中得知路生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求着她要孩子,就路生此刻的狀態,足夠路源崇拜他一輩子。
深夜,路生躺在隔壁的陪護牀上沉沉的睡了過去。
路源喊了他兩聲,見他沒反應,咬着牙拔掉了紮在自己手背上的針頭。
那個生場小病能讓全家都不得片刻消停路源,已經成爲了過去式。
他捂着自己的刀口,小心翼翼的下了牀,地上沒有拖鞋,他便光着腳向病房外走去。
雖然家裏人都口徑一致的說沈慕林並無大礙,但路源很清楚,當時那個叫王軍的人,已經殺紅了眼,一心想要致人死地,沈慕林一旦受傷,就絕不會是輕傷。
隔壁病房距離他的病房僅有不到三米遠。
路源扶着牆,忍着刀口的疼痛,緩緩的挪動着身體,走到病房門口時,額頭上已經沁出了一層汗。
他透過門上的玻璃,朝裏面看去。
沈慕林躺在牀上,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般,林久琴坐在他的牀邊,靠在韓叔叔的肩頭,那雙秀麗的眼睛此刻已經紅腫至極。
路源的心頓時沉入了谷底。
“小源!你站在這做什麼!”
路源轉過頭,看到了匆匆跑過來的邊杭碩,他身上的藏藍色警服滿是褶皺,看上去已經有好幾天沒換過的模樣,“碩哥……”
從沒在他面前發過脾氣的邊杭碩,皺着眉頭過來扶他,“你傷還沒好,不在病牀上好好養着,出來幹嘛,連鞋都不知道穿。”
路源被他扶回了病房裏。
睡死過去的路生也被他瞪了好幾眼。
等路源躺下了,他的表情纔好了一些,“你輕點折騰吧,這一刀夠你養小半年了。”
“沒事,我就是比較擔心林哥,他們誰也不和我說實話。”
邊杭碩是從來不撒謊的,“沈慕林被刺了三刀,傷的比較重,不過手術很成功,今天早上就從IUC裏出來了,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過來。”
“……他被刺了三刀,那王軍是怎麼失足墜崖的?”路源很清楚的記得,他被刺的時候,附近並沒有懸崖。
邊杭碩笑了起來,特別純善敦厚的大哥哥模樣,“我把他從山崖上扔下去的。”
“啊?爲,爲什麼啊?他死了背後主謀不就難找了嗎?”
邊杭碩不大好意思的抓了抓自己的頭髮,“我不是,一時生氣嗎,就沒想起來這回事,不過這兩天我都在努力的找線索,已經有苗頭了。”
路源在心中苦笑。
這已經是邊杭碩第二次因爲一時衝動殺罪犯人了,說他正義的人民警察吧,他一點都不遵紀守法。
也對,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什麼至善至惡。
路源半夜偷溜出去看望沈慕林的事,被邊杭碩舉報給了家裏那三位,路老首長關心則亂,把路生好一通批評,一米八多的大男人硬是委屈的快哭了,情急之下說出了女友懷孕的事,這纔算是逃過一劫。
而之後兩天,路源的牀邊二十四小時都有一個精神倍足的人陪護,他也只能老老實實的躺在那裏。
越躺心裏越愁。
就隔着三米遠,林久琴卻始終都沒有來看他。
丈夫爲了救路家人死了,兒子也因爲路家人躺在牀上昏迷不醒。
她心裏應該是恨極了。
路源打心眼裏不想讓她恨自己。
……
沈慕林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如經歷一生般的漫長。
在夢裏,他的生命中從未出現過周溪禾。
他同路源一起長大,幼時他因爲那隻在照片上見過的父親,對路家沒有一丁點好感,而只小他幾個月的路源,更是他最不喜歡的,母親總是說,憑什麼他父親要代替路行軍,孤零零的深埋於底下,而路行軍卻可以平安的回到家,生下一個孩子,享盡天倫之樂,那個孩子,時時刻刻的提醒着她亡故的丈夫有多麼悲涼。
偏偏那個奶糰子似的小孩,喜歡他喜歡的不得了,不管他怎麼冷言冷語,都像一個小跟屁蟲一樣緊緊黏在他身後。
不論什麼時候回頭去看,都能看到一張甜淨軟綿的小臉蛋,彎着眼睛衝他笑。
沈慕林偶爾也忍不住,會去抱一抱他,他身上泛着一股甜甜的奶香味,小肚腩肉呼呼的,手感特別好。
這是沈慕林對幼年時路源的全部記憶,他一直都很希望在抱一次那個奶娃娃。
一點點長大後,沈慕林漸漸明白,父親的死並不悲涼,他是個真正的英雄,而路叔轉業也並不是爲了享盡天倫之樂,是爲了照顧戰友遺孀,以及他這個遺腹子。
宋姨是一個盡責的妻子,在他母親近乎瘋癲的那兩年,代替自己的丈夫無微不至的呵護着他們母子。
他在意識到這點時,竟有種很輕鬆的感覺。
他終於不用把路源從房間裏趕出去了,以後他再也不想聽到路源在他的面前哭。
路源步入青春期之後,相比同年齡的男孩胖了不少,本就長着一張小圓臉,胖起來兩頰都肉嘟嘟的,不管是跑還是跳,都能看到他臉頰輕顫。
沈慕林隔三差五就要去捏一下。
捏着捏着,這臉上的肉不知怎麼一日比一日少。
日漸拔高的少年笑盈盈的告訴他,自己有了喜歡的女孩子,要減肥才能被喜歡。
其實不用的。
那天晚上,沈慕林和他睡在了一個房間,連哄帶騙的教了他男孩長大應該明白的事。
與此同時,他也意識到自己對路源的感情究竟是什麼模樣。
而這一切,在當時的情境下,是必須埋藏在心底的祕密。
沈慕林十分清楚,他是路家的捧在手上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寶貝。
他要把人家的寶貝搶過來,自然要擺脫這種寄人籬下的現狀。
他拼了命的努力,他用盡了一切手段,他幾乎成了披着人皮的禽獸。
打拼事業,說服家人,他用了整整二十年。
這二十年的不易,他喫的苦,受的罪,沈慕林可以嘴不停的說上三天三夜。
轉過頭,路源還站在他身後,漆黑清透的眼眸一如當年的奶娃娃。
得到家人認可時,他們已經在一起五年整了。
路源慣會撒嬌,善於趨利避害,三十歲了照樣在爸媽面前撒潑耍賴,這五年裏捱罵的次數都沒有他一個星期多。
沈慕林總是捱罵,其頻率相當於一日三餐,這還是他母親開啓人生第二春脾氣轉好之後,要不然可能還得加份下午茶。
被罵多了,沈慕林其實就不在意了,臉皮堪比城牆厚,炸都炸不透。
是路源過了而立之年,終於有了良心,決定和他一起要個孩子。
本來是打算要倆,一家一個,沒想到比較幸運的誕生了一對龍鳳胎,三個孩子,就一個小女孩,這家想讓姓沈,那家想讓姓路,掙掙搶搶誰也不肯讓一步,要不是顧忌韓叔叔的感受,林久琴是一定要把過往那段救命之恩搬出來的。
是沈慕林,冒着再被罵五年的風險,自作主張給小女孩取名爲沈逐鹿。
考慮到他家取名的習俗,路家老夫婦勉強接受了。
要不然他們打算給取名叫路可愛。
沈慕林的夢終於醒了,他看着坐在自己身邊的韓叔叔,傻傻的笑起來。
111章
沈慕林醒來的消息第一時間傳進了路源的病房。
那躺在病牀上滿臉喪氣的人頓時跟打了雞血似的。
完全可以用一句詩來形容。
垂死病中驚坐起。
“你慢點你慢點!小心傷口!”
路源趿拉着拖鞋,像只企鵝似的一搖一擺走進了沈慕林的病房。
沈慕林看着他,咧嘴一樂。
路源怔住,扭頭問一旁的林久琴,“林哥……傷着腦子了?”
雖然沈慕林的腦袋上並沒有任何傷痕,但是林久琴不確定他有沒有傷到腦子。
也許是內傷。
牀上的人忽而正色,聲音嘶啞道,“我沒事,只是撿回一條命,心情比較好。”
病房裏的衆人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
沈慕林醒來沒一會,就被醫生帶走去做全身檢查了。
他一走,氣氛變得尷尬起來。
路源和林久琴被綁架一事,沈慕林始終都是瞞着路家人的,要不是兩個孩子雙雙被送進了醫院,路家還不知道這事,對於沈慕林的救命之恩,路家上下萬分感激,也萬分的愧疚與擔憂,先不說沈慕林是生是死,畢竟沈父當年就是爲了救路行軍才喪命的,若沈慕林出點什麼事,怕是要讓路源在林久琴面前以死謝罪了。
因此,一得到消息,他們連路源都沒有去看一眼,先去了沈慕林的手術室門前。
沈慕林重傷,林久琴大受刺激,精神狀態極其不穩定,連路老首長的面子都沒給,瘋了一般將他們統統轟走,也不允許路家人過來探望。
所以,路源醒來之後,才都橫攔豎擋的不讓他去探望沈慕林,一是怕刺激了林久琴,二是怕若有個推搡再加重了路源的傷勢。
現在沈慕林沒事了,喜悅過後,尷尬便隨之而來。
林久琴看了一眼路源,開口打破了僵局,“這幾天我一直擔心着你林哥,也沒去看看你好不好,你別怪林姨。”
“怎麼會呢,都是連累了林哥,要不是因爲我,他也不會受傷。”
“說什麼連累,林姨知道,你都是爲了救我,纔會冒着生命危險故意激怒那個綁匪的,林姨都知道,都知道……”
路源聽得出來,她這句話是真心實意的,她沒有怪自己,反而感激自己,這個認知讓路源不由自主的笑了出來。
他這一笑,尷尬的氣氛徹底消散了。
病房裏又熱鬧起來,宋招娣對林久琴說着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吉祥話,路行軍和韓叔叔一見如故,聊起了中年男子的那些事,路老首長坐在沙發上指揮着路生去買這買那。
沈慕林傷了內臟,雖然手術成功,但內裏難保會不會有粘連,搞不好還要進行二次手術,往少了說也得住三兩個月的醫院,路老首長住院有經驗,他知道需要什麼東西。
沈慕林檢查回來,他的主治醫生說恢復的很好,病房裏的熱鬧更是過了頭,路源忍着疼坐在那裏,眼巴巴的等了很久,也沒能和沈慕林說上一句話。
護士進來給沈慕林換藥的時候看了看他,“你怎麼坐在這啊,不能久坐的,影響傷口癒合。”
託她的福,路源被羈押回了自己的病房。
算了……
兩天後,路源臉上和手腕上的血痂都掉了差不多了,他不是疤痕體質,卻還是在臉上留下了兩道痕跡,手腕上也有血痂後的紅痕,宋招娣怕他因爲這些想起什麼不好的回憶,想法設法的幫他祛疤。
林久琴轉頭就把這事說給了沈慕林聽,“我看你宋姨就是把小源當女兒養,整個一路大小姐,也不知道以後娶媳婦了可怎麼辦。”
“媽。”
“嗯?”
“你說,路源如果真是個女孩,我把她娶回家是不是很好?”
“你要找個路源這樣的媳婦,倒也挺好的,雖然嬌氣了一點,但是孝順長輩,討人喜歡,最重要的他要是對你好,就一門心思對你好,不像那個周溪禾,她屬於那種,你有錢你得勢,她就對你千般好萬般好,你一旦落魄了,她一定扭頭就走,所以我就不同意你……”
“媽,你不是說路源嬌氣嗎,你爲什麼覺得,我落魄了,他不會扭頭就走。”
林久琴有些不太好意思,“雖然,媽之前對路家人意見挺大的,但是這麼多年,路源在我眼皮子底下長大,他什麼樣,我還是瞭解的,就說這次,我看的清清楚楚,他故意放慢速度,一個勁的回頭看我,直到那兩個綁匪都追上去,這要是周溪禾……”
“您別提周溪禾了,我真的不喜歡她。”
“誰讓這麼多年你身邊就她這一個女孩了,不喜歡就好。”
“我有喜歡的人。”
“誰啊?”
沈慕林脣角微彎,“路大小姐。”
……
路源正躺在牀上百般無賴的玩手機,就聽隔壁病房砰的一聲。
咋回事?
趁着宋招娣去找中醫給他調製祛疤的藥膏,路源從牀上爬了起來,溜到了沈慕林那邊。
“哎……怎麼就你自己?林姨呢?”
“她需要去冷靜一下,坐下,和我說會話。”
路源也正有此意,他笑眯眯的坐在牀邊,“你身體好一些了沒?”
沈慕林苦笑,“你別問這個了,我都說膩了。”
話音剛落,病房的門被打開了,邊杭碩一邊往裏走一邊道,“我看那屋沒人,就知道你在這呢,你們身體好點沒。”
“……”
單獨說話的機會又沒了,路源長嘆了口氣,“好了好了,碩哥,你就不能換身衣服嗎?”
他那身警服都要臭了。
“我這不是着急過來通知你們案件最新進展嘛,嫌疑人已經鎖定了。”
“是誰?”
“鑫海集團總經理,宋延慶,昨天晚上抓到了一直用電話亭和王軍通話的犯罪嫌疑人,據他交代是宋延慶指使他這麼做的,我們調查了宋延慶的賬戶,他的賬戶裏先後取出兩筆大面額的現金,一筆在王軍家裏,一筆不知所蹤。”
路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沈慕林,卻見他笑着搖了搖頭,“不是他。”
邊杭碩一臉困惑,“怎麼說??”
沈慕林只說了一句話,“周溪禾出國了,她不會再回來了。”
……
邊杭碩沒待多久就走了,他還是相信手裏的證據,要以宋延慶爲中心點重新調查一番。
事實上,宋延慶的確又作案動機,沈慕林失信於他,導致他費勁心機才爬上的總經理位置一朝被架空,而路源又是沈慕林一再叮囑他要照顧的人,一個路源,一個林久琴,足夠報復沈慕林了。
正是因爲這樣,周溪禾纔會選擇拿他當槍使,一方面可以解決掉公司裏潛藏的危機,一方面可以讓她“心中的劇情”重回軌道。
只可惜,她千算萬全還是疏漏了一點,宋延慶根本就不知道路源的背景。
當然,她也給自己留下了後路,如若不成,或事情敗露,她可以一直待在國外不回來,左右鑫海總部在國外,只要熬過了金融危機,她並沒有任何損失。
“如,如果這一切都是,都是周溪禾做的,宋延慶這個黑鍋背的是不是有點慘啊?”
“清者自清,邊杭碩既然說了會重新調查,就會還他清白的。”
“那周溪禾她……”
沈慕林皺起眉頭,有點不耐煩,“能別說她了嗎?”
“那我說什麼啊……”路源原先有挺多話想對他說,這兩天冷靜冷靜,又都給憋回去了,“你餓不餓?”
“都是喫流食的人,能別提這個嗎?”
路源笑了起來,“我再有幾天就能出院了。”
“你是故意來打擊我的嗎?”
“當然不是啦,我都想好了,你什麼時候出院,我就什麼時候出院,等我好一點就來照顧你。”
路源用陪爺爺的方式陪他,沈慕林很是感動,不過,“還是算了,你回家好好休息,最近躲着點我媽。”
“爲什麼呀?”
“我和你林姨說……”
“說什麼?”
“我喜歡你。”
路源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裏。
不是因爲沈慕林的告白。
而是沈慕林跟他告白之前居然先告訴了他媽。
“你你你你……”
“你願意接受我嗎?”
“我我我我……”
“你害怕嗎?”
路源對上他堅定的目光,猶豫良久,搖了搖頭。
天崩地裂,移山倒海,如果有沈慕林在,他什麼都不怕。
……
路源出院之後被接回家養傷,這期間數不清的叔叔伯伯來他家裏探望。
路源被綁架差點讓人一刀捅死的事,到了路行軍和邊杭碩嘴裏,就成了英雄事蹟,且越傳越邪乎,幾乎把路源塑造成了一個小學生語文課本里纔有的少年英雄,智勇雙全的那種。
這讓那些叔叔伯伯把他誇的天花爛墜,什麼將門出虎子,什麼虎父無犬子,什麼……反正大概意思就是說,他們家裏沒有一個慫貨。
站在另一個角度看,在這之前,路源就是這個家裏唯一的慫貨。
不過被這麼誇讚一通,竟讓路源找到了對自己的定義。
他傷剛好就辭了那份祕書的工作,通過公安廳的陳廳長走了個後門,到沈慕林公司附近的派出所做起了警察。
他就是這條街最剛的警察。
聚衆鬧事?你有背景?我也有啊!帶走!
家暴妻兒?你家裏事?我你爸啊!帶走!
持刀搶劫?你不要命?等着,我找人收拾你!
路源的這份新工作越幹越來勁,他覺得比坐在辦公室裏天天對着那些紙發呆更適合他,雖然因爲走後門的緣故,一輩子無緣升遷,但是他覺得自己的抱負在一線,救人命於水火,未來前景以及薪酬多少,那都是次要的。
沈慕林看着不遠處在大街上閒逛的小警察,把車緩緩開到了他身旁,“幹嘛呢?”
“抓小偷來着,沒追上,我有理由懷疑他是田徑運動員。”
“沒事,再接再厲,早晚能抓住,有人請我喫飯,你去嗎?”
“誰啊?”
“我爺爺。”
路源眼睛彎彎的笑了起來,臉頰上的酒窩是那般柔軟,“去呀~”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