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穿上,我送你回家。”
沈慕林做事向來體貼周到,不僅衣褲極爲合身,連襪子和內褲都買回來了。
路源換上內褲後一邊穿T恤一邊對坐在桌子上的人道,“謝謝林哥,又麻煩你了。”
不要問路源爲什麼說又,那整句話都是他的口頭禪。
沈慕林沉默着,直到他換好了衣服纔開口, “爲什麼去那種地方。”
“呃——我頭疼,好疼啊。”在裝傻耍賴這方面路源的造詣頗高,他揉着腦袋一副我快要死了的模樣。
也是沒辦法,他腦子本來就不太好用,記性更是差到不可思議,七年前發生的事,能記的幾個片段就算是非常了不起了。
沈慕林看他這樣,果然不再追問,“走吧,回家好好泡個熱水澡,省的明天感冒。”
“嗯。”
路源的家在A市最好的地段,是一棟帶着大院子的將軍樓,這樓還是路源的爺爺路建國當上首長的時候,國家分發的福利,路源自打出生就住在這裏,家裏人對他又管又慣,怕他學壞,怕他照顧不好自己,連大學都讓他選離家近的方便走讀,不準去住宿舍。
也就是當時沈慕林上了哪所離家近的大學,否則路源纔不願意。
到了家門口,看着熟悉的將軍樓,路源有點激動。
之所以激動,是因爲這棟樓在一五年國家規劃建設的時候被拆除了,還有就是……患胃癌去世的爺爺,現在還活着。
想到最疼愛自己的爺爺,路源連和沈慕林客套的心思都沒有,車一停下就跑了出去。
將軍樓內燈火通明,一大家子坐在客廳裏等着三堂會審。
路源無視掉拿着蒼蠅拍要抽他的爸媽,猛地衝到路建國跟前,兩腿一彎跪在了地上,抱住了他的大腿,軟糯糯的喊了一聲,“爺爺~”
路行軍跟一旁的妻子吐槽,“他像不像葫蘆娃。”
“去你的。”
不管怎麼樣,小孫子一撒嬌,路建國鐵青的臉便頓時舒緩了不少,“你還知道回來 。”
“爺爺,我好想你呀~”路源抬眸,圓圓的眼睛盯着已經六十七歲卻仍然神采奕奕的老爺子看。
疼愛孫子是一碼事,孫子犯錯又是一碼事,路建國瞪着他,上位者的威嚴顯露無疑,“少來這套,說,今天是怎麼回事。”
路源太瞭解自己的爺爺了,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轉,就想到了應付的辦法,“爺爺,不能怪我,誰讓我長的這麼好看呢,這年頭長得太帥真不好,一不小心就被壞女人看上了。”
一旁的路行軍實在忍不下去了,舉起蒼蠅拍就罵道,“你他孃的放屁——”
要說路源的長相,和在座的任何人都不像,獨獨像他那個在國外的姑姑路行娜,而路行娜又完美的復刻了老爺子亡妻的臉,愛屋及烏,老爺子待女兒和小孫子也是極爲嬌慣的,明明那麼討厭外國人,明明那麼捨不得女兒,還是讓路行娜遠嫁到了國外。
這不,聽到兒子罵孫子,路建國的臉瞬間拉的老長,“他說的不對嗎!”
“……爸,你這是幹嘛啊,這不教育孩子嗎。”路行軍手中的蒼蠅拍上不去下不來,十分尷尬的掐在手裏。
一旁的宋招娣及時解救了丈夫,從他手裏接過了蒼蠅拍,“路源,你爺爺是在問你,爲什麼要去酒吧,還喝那麼多酒。”
宋招娣出生貧苦人家,上有三個姐姐,下有兩個弟弟,從小生活的就不好,不過她自己爭氣,努力的考上了大學,當上了老師,那會的路行軍常年在邊境,過的是刀頭舔血的日子,隨時都有可能發生意外,門當戶對的女孩沒有願意嫁給他的,便有人給他介紹了宋招娣。
兩人一個是家裏獨苗,着急傳宗接代,一個是不怕守寡,只想高攀,一見面就情投意合,三五天的就定下了親,剛結婚的時候,路行軍對宋招娣沒有大多感覺,純種直男癌,滿腦子就想着生個孩子完成父親下達的任務,好無牽無掛的爲祖國拋頭顱灑熱血去,可宋招娣是什麼家庭出身,太會說話辦事討好人了,不到半個月時間便俘獲了一根筋的路行軍,連根本看不起她的小姑子都親親熱熱的叫大嫂。
到現在結婚二十八年,仍舊是夫妻恩愛,家庭和諧。
也正是因爲如此……即便她掏心掏肺的把林久琴當成親妹妹看,林久琴也恨她恨的咬牙切齒。
“問你話呢,說啊!”
路源回過神,把在酒店裏那一套又拿了出來,他伏在爺爺膝蓋上,“爺爺,那個壞女人不知道給我喫了什麼,我頭好疼啊……”
他這麼一說,一家人都緊張起來,宋招娣看了一眼丈夫,惡狠狠的問,“路生呢?是不是還在警局?問問他那女的給我們家孩子喫什麼了!”
路建國摸了摸小孫子的頭,“行了,能喫什麼……你回屋去吧。”
雖然很想和爺爺多待一會,但是路源怕再被追問,點點頭後便一溜煙的跑上了二樓。
在樓梯拐角,他聽到樓下的爺爺說,“小源也大了,別總拿他當小孩,還拎個蒼蠅拍,我看你敢打一個。”
“呼——”
躺在牀上,路源撫摸着心臟的位置長舒了口氣。
活着可真好。
想想還有點開心,他不僅沒有死成,反而年輕了七歲,去世的爺爺也還在人世,他一定要讓爺爺好好的活到一百歲!只是胃癌而已,早點去檢查,一定能治好的!
爺爺是一二年末檢查出的癌症,離現在還有一年多的時間,路源不着急,等找到機會,他再提去醫院檢查這事。
不對!
有一個人,是迫在眉睫!
想到伊華月,路源不由有些傷感。
伊華月和他一樣,是軍人家屬,從小就喜歡追在他屁股後面喊他哥哥,只不過路源喜歡和沈慕林在一起玩,從來都不理睬她,後來他們上了同一所中學,初三的時候,伊華月和他表白,被他拒絕後也不氣餒,一直一直都喜歡他。
直到他大三暑假,伊華月出了車禍,不治而亡……
路源不喜歡伊華月,卻也是實心實意的當她是妹妹,不管怎麼樣,他都不想眼睜睜的看着伊華月那麼小的年紀,還沒好好的談一場戀愛就離開這個世界。
……
翌日清晨,路源起了個大早,他正在洗手間裏刷牙,門忽然被推開了。
“操,你嚇我一跳。”
路源轉過頭,看了一眼他哥路生,“找上好。”
路生像極了路行軍,面容硬朗,身材高大,脾氣也很差,“太陽西邊出來的,你怎麼起這麼早?”
“唔要去晨念。”
“晨練?”路生笑了一下,“覺得自己被一個女人拐走丟人了?”
路源不想理他了,低下頭漱口。
“不過,你這黑眼圈怎麼回事,跟熊貓似的。”認識路源的人都知道,他心比西瓜大,沾枕頭就能睡着,失眠這兩個字,從來都聯繫不到他身上。
“你管我。”
路生上去給了他一腦拍,差點把路源打昏迷,“小兔崽子,你有沒有良心?我昨天晚上爲了給你擦屁股,在警局待到了十二點你知不知道!”
路源就是沒有良心,他捂着腦袋威脅路生,“我一會就告訴爺爺你打我!還說我是兔崽子!”
“……”和路行軍一樣,路生對路建國也是又敬又怕,“算你狠,以後有事你別找我!”
他總這麼說,不過遇到事了還是會幫着路源。
收拾妥當自己,路源悄悄的出了門,順着小路往東走。
東邊的第一棟房子,就是沈慕林的家。
路行軍少年時不善學習,早早的便通過路建國的關係去參了軍,後來成了一名緝毒特警,沈父便是他的戰友。
那時社會動盪不安,不法分子猖狂,毒販更是人人持槍,十分難對付,路行軍憑着路建國手把手教導的優勢,屢立戰功,成了毒販的眼中釘肉中刺,不除不快,即便路行軍一直以來都謹慎小心,卻還是被人盯上了,危急關頭,是沈父爲他擋了一槍,送到醫院急救的時候已經不行了。
沈父唯一的遺願便是希望路行軍照料好妻子與她腹中的孩子。
沈父犧牲後,路行軍遭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想到自己家中的妻兒,愛國之心也不免動搖,便提出了轉業,帶着沈父的骨灰回了A市。
此時林久琴已經誕下了沈慕林,還未出月子卻迎來了丈夫的死訊,精神徹底崩潰,甚至失去了自理能力,看着瘋癲的林久琴和襁褓中的沈慕林,路行軍更爲愧疚,爲沈父申請了一等功後將孤兒寡母安置到了自己隔壁,並讓妻子妥善照顧,宋招娣因此辭去了教師的工作,全心全意的照料一大一小,哪怕懷上了路源,喫飯洗澡上廁所這些事也親力親爲,整整一年,林久琴才恢復神智。
這期間路行軍下海經商,雖然他沒有多少這方面的頭腦,但是他趕上了一個百廢待興的時代,憑藉着自己的人脈,很快就將生意做大,有了錢當然要給家裏人最好的生活,這些年來,路源有什麼,沈慕林就一定有什麼,宋招娣有什麼,林久琴就一定有什麼。
雖說是爲了彌補虧欠,但日子長了,路家人早就把那對母子當成了自家的一份子。
然而林久琴面上裝作一家人的樣子,心裏卻恨了路家三十多年。
即便知道是小說情節,路源還是忍不住咬牙切齒。
他再也不要理什麼林阿姨了!